临近晌午,街市喧嚣热闹,游人如织,车水马龙,摊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裴翊之没明白少女因何而笑,隻觉整颗心悸动得快要化开了。
他本就泛红的耳尖,愈发烧红了几分,蔓延到耳根子。
李康宁不由把视线落在她这位小叔子的俊脸上——
只见他一双漆黑眼眸深邃狭长,鼻梁高挺,薄唇棱角分明。
似一柄刚出鞘的长剑,锋芒毕露。
美中不足的是,他过于魁梧健壮,身长九尺,且肤色偏深,容易叫人忽略了他这张俊美无俦的面孔。
不知怎的,李康宁总觉着他有些面熟,可偏又怎么都想不起来缘故。
须臾,她不紧不慢笑道:“我们先进去了,你随意。”
说罢她便步履轻移领着芷兰佩兰进入隆福寺内。
似被蛊惑般,裴翊之下意识亦步亦趋跟上了少女。
芷兰回头,颇为警惕地瞥了他几眼,可又不好说些什么。
在隆福寺一个小沙弥的带领下,她们主仆三人绕过寺内数株参天古树,迈进寺庙后院鲜少有人造访的小佛堂。
她们身后的男人也紧随其后,却被另两个守门的小沙弥拦了下来。
“施主请留步,这处小佛堂不接待外客。”
这处隐蔽的小佛堂还是先太后崔氏在时命人修筑的,供奉着无数盏长明灯,为子孙后代祈福。
裴翊之岿然不动,定定立在原地,略显无措地望向前方娇艳姝丽的少女。
眼看着小叔子这般不知所措,李康宁一时不忍,便启唇打圆场,“他不算外客,让他进来罢。”
两个守门的小沙弥知晓她的身份,自然唯命是从,当即朝两侧避开让路。
裴翊之眸光微动,虽面上不显,心跳却像战鼓擂动般密集有力。
“多谢姑娘。”他兀自作揖,恳切道:“翊之初次前来祈福,诸事不通,叨扰姑娘了。”
李康宁微微颔首,便移步至小佛堂内,慢条斯理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朝正中塑着金身的佛像盈盈一拜。
裴翊之一板一眼地效仿她的每一举动。
佛堂内烟火缭绕,可他极敏锐地嗅到了少女身上那股独特的淡淡甜香。
他无比贪恋,却只能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反覆提醒自己:她已是他的长嫂。
几番虔诚祈福下来,李康宁瞧着天色尚早,便吩咐着要回趟宫里。
太子妃长嫂前几日刚诞育小皇孙,两三天没见,她有些惦记侄女小曦荣了。
不知她多了个弟弟会不会生出小别扭来……
裴翊之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眸底瞬时黯淡无光,隻余无尽的悲凉。
待他循着来时的路回到淮安侯府,已是酉时过半。
夜色融融,星光稀疏。
裴翊之的住所在侯府内最偏僻的东北角,自大门进入,须得穿过数道垂花门才能抵达。
途经兄长的松风院时,他忽而听闻一道刻意放柔的女声,不由蹙起眉头。
忖度片刻,他不动声色凑上前去,耐着性子侧耳聆听。
“织绣署的人定是踩高捧低才把若卿挤兑出宫的,若是她们知晓若卿是世子的表妹,怎敢如此?”
“如今若卿也有十八了,世子看在她是自家的表妹的份儿上,好歹给她寻门好亲事……”
另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若卿的事,我自有分寸。”
竟是他的生母金姨娘在与嫡兄对话?裴翊之神色倏尔凝重起来。
松风院内,金姨娘嘘寒问暖了几句,又问:“不知世子与公主近来可好?”
略顿了下,她小声问:“可圆房了?”
闻言,裴禹瑾眼皮子直跳,一贯温润平和的眼神多了一丝复杂与微妙。
而院外的裴翊之亦是整颗心提了起来。
沉寂小半晌,裴禹瑾冷声道:“自然是圆了的,这等事不劳姨娘操心。”
金姨娘讪笑:“是是是,圆房了就好,圆房了你这驸马名分才算是彻底定下来了。”
一墙之外的裴翊之默默敛下眼眸。
他虽不意外,可亲耳听见嫡兄承认,心臟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一般,疼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
与此同时,皇后所居的露华宫内。
恰逢皇帝政务繁忙迟迟未归,李康宁便继续赖在自家母后怀里。
母女俩方才已沐浴更衣过,此刻都粉黛未施,隻着一袭玉兰色松花缎中衣。
李康宁捻着块芙蓉糕小口小口吃着,无意间瞥见另一头桌案上的檀木佛珠,忽而掩唇低笑。
“宁宁笑什么?”康皇后不解。
“母后猜儿臣今日在隆福寺遇着谁了?”李康宁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说。
康皇后道:“你直说罢,母后猜不着。”
“儿臣遇到驸马的庶弟了,就是年初在西境战场上斩杀贼首立下大功的裴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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