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揉揉脸,捧着手机,困倦的眼睛在键盘窄小的天地中转来转去,花了一分钟才从那一块块长方形田野中挑出正确的鲜花,尽力包装成不甚漂亮却全心全意的回复:
我知道了,老公。路上开车要小心,我等你。
他打字打得很不熟练,因为陆琢成告诉过他:“宝宝,这部手机给你,你只能用来联系我,别的都不许做,知道了吗?”
没说他能练习打字。
他很听话,一天下来,屏幕使用时间最多不过二十分钟。
再者,过去二十五年,他好像还没拥有过一部手机,说他活在一百年前也不为过。
反正——讨债的人都直接在家里等他,打工给的钱都是现金;要确认时间的话,他有初中时连续一年都是年级第一、学校奖励的石英表。
发完消息,林小满打开卧室灯,关掉小夜灯,将它收进床头柜的抽屉中。
有一点光照,陆琢成都睡不着;他则相反,在无序的黑暗中睁眼会让他呼吸困难,哪怕身边睡着陆琢成和小狗也不能让他安心丝毫。
但陆琢成比他更重要。
所以两个人一起睡时,他会提前把小夜灯收好,避免陆琢成看到了又要迁就他。才同居时,他就害陆琢成失眠三天了。那时他背对着陆琢成躺在他怀中,边听头顶试图悠长的呼吸声,边和同样睡不着的小狗对视,心中满是愧疚:因为自己,谁都没有睡好,他怎么可以这样自私。
陆琢成三天的失眠换来林小满三年的失眠——好吧,其实没有那么糟糕,林小满也没有那么可怜。
因为陆琢成并不是天天回家,回家后也不是只睡觉——他们做爱频率一直都像初尝禁果、食髓知味的小情侣那样高。
陆琢成是优等alpha,精力旺盛,将林小满肏到小腹因为被射进太多的精液而像怀孕了一样微微鼓起,肏到天边擦亮,肏到林小满一直昏睡到下午,是常有的事。
做爱的次数太多,林小满很轻易就会因为陆琢成的爱抚而勃起,后穴也被肏成了陆琢成的形状。为了讨好陆琢成,他还学会主动扭腰骑乘。可即使如此,他仍旧害怕、又或者说,厌恶做爱。
达到顶峰时的颤抖,压抑不住的呻吟和射精,裸露在外的腿、手臂和私处,湿黏黏的汗和口水,与做爱有关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抵触。他想他又生病了,因为陆琢成很喜欢做爱,陆琢成是不会错的。没关系,只要陆琢成需要他,他就能够忍受一切。
这几天,他的新病好像加重了。早餐时,保姆准备的白粥,他闻了下就反胃。撑在卫生间的洗手池边很难看难听难闻地弯着腰要呕,整个背都弓起来,椎骨像一串即将散断的珍珠项链,绷得圆润而开。手臂因为用力而颤抖,喉咙像是被烧红的针尖扎着般又烫又痛。
看起来大动干戈,最后却只吐出了一点淡黄色的苦水。因为昨天他也想吐,前天同样如此,大前天吐得最多。这四天他根本没吃下多少食物,本该饭后服用的药进到的都是空落落的胃,迷茫的片剂刺激着胃壁,使得他这个药罐子更加纯粹。
如果他因此死了,陆琢成会很伤心吧。他本来不怕死,可某天一觉醒来,陆琢成突然收起家中一切尖锐的物品,和他约定好不许碰到阳台的栏杆、不许睡在灌满水的浴缸里、不许踏进厨房半步。陆琢成抓着他的手,摆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告诉他应该要怕死。
那他就怕。
但死又怎么了呢,反正活着也很痛苦——不对,爸爸的赌债都还清了,妈妈还经常写充满母爱的信过来,陆琢成和小狗都陪在身边,怎么可能会痛苦?他搞不懂。自己身上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他又去依赖陆琢成。
陆琢成。陆琢成。陆琢成。他的老公。他的一切。他今晚终于要回家了。他有好多话想和他说。
林小满关掉电风扇,打开空调,拖鞋啪嗒啪嗒地踩在地上,像很多个迫不及待的轻吻。他虽然不喜欢做爱,却很喜欢接吻,嘴唇相碰、不再深入的吻,高中生耗尽勇气才敢接的吻——他好笨,学历只到高中。
可他的爱情早就步入社会了,高中生才不会穿布料这么少的衣服。
林小满举起那片轻飘飘、被光照得透明的淡粉色丝袜,看到自己一双苍白的手和婚戒金色的光芒。
他太瘦了,宽松的长袖滑落下来,皱巴巴地堆在上臂,离心脏很近,有些痒和闷,像无声的抱怨。
唉,又要露出手臂和腿了。
好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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