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过来的手,反而本能地朝旁边一躲,说,不用了,我爸爸来接我。李宝军却恳切地,那至少让我把你送出学校吧。这男孩看着石柔的伤腿,似乎有些嗫嚅了,石柔咬着嘴唇想了半天,最后点点头。
石柔紧张地攀着“暴君”的一条胳膊,她姑且可以说残疾的身躯依偎在他身边就像只被雨水打湿了毛发的小鸟一样。两人一路上没什么话,彼此都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似乎又都什么都没想。经历了许多激烈的矛盾和冲突,两个孩子一下子冷静下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昔日的宿敌。他们中间似乎隔着千山万水,条条沟壑,但又仿佛只要有人一不留神脱口而出那关键的谜语,就不过是张一捅即破的脆弱不堪的薄纸。石柔感到自己的心也紧张地跳,而暴君也是紧张地绷直了身子,全然没有平时那嚣张跋扈的高傲态度了。
路过校园里静谧的一片槐树林,石柔忽的闻到槐花的香味,便仰头叫了一声,啊,是槐花啊。李宝军低头问她,你喜欢槐花?石柔说,我喜欢槐花的香味,我妈妈喜欢蒸槐花吃。她伸手指了指离李宝军头顶最近的一朵,哎,你帮我摘一朵。
李宝军便仰起脸,伸手捋下一串洁白的槐花,放在石柔手中。石柔拿起来使劲儿一吸鼻子,顿觉五内清爽,她忍不住激动地拍了拍李宝军,哎,你也闻闻。李宝军也凑过去闻了一口,真是特别香的花儿。两个人都笑了,但旋即又尴尬地面对着红起脸来。
李宝军实在忍不住,他站在槐树下,定定看着石柔道,你的腿全怪我,我之前一直想跟你道歉,但是……石柔看着他,忽然意识到自从她从食堂二楼摔下,恐怕李宝军也不比她好过多少。同学们多多少少要议论他,校长明面儿不说,私下肯定也痛骂过他,更为艰难的,是他要面对自己的良心。她忽然就觉得眼前这个受折磨的男孩其实与她没什么区别。
石柔便也红着脸低下头,边抠手指边说,我也不对,事是我挑起来的,我知道你是回族,还骗你吃猪肉。李宝军赶紧又上前道,那也,那也是我先让你体测没及格……还说我看不起你之类的混账话,其实我没有看不起你,只是故意找你茬罢了。石柔心想,体测的事她本来都快忘了,没想到李宝军又提醒她想起来,这下可好,她倒是想起了一切的导火索:李宝军跟几个男生在男厕所议论她胸罩的事!
石柔便酸溜溜地说,体测的事都是小事,但是你大概不知道,我听见你们男生在厕所里像讨论试卷答案一样讨论我的胸是a,还是bcd,我当时简直气得要死!
李宝军大惊失色,脸红到耳后根,他慌忙拉住石柔的手腕解释,都是大家开玩笑胡乱说的!我发誓!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我根本都不知道你内衣……开了!我,我坐得离你那么近,我都没看见,他们肯定没人看见……我说的都是真的……
石柔哼了一声,她才不信他一点儿也没看见呢!当时他可是牢牢箍着她的腿脚,像盯犯人一样死死盯着她呢!他肯定看见她内衣扣开了!但她忽然又觉得她作为一个女孩子,这么大咧咧地把这件事说出来不太好,但是话已经说了,她也顾不得矜持,只觉得十分丢脸和尴尬。石柔便红着脸扯了李宝军校服袖子一把,说算了算了,看见就看见呗,反正你们想看的我也没有。李宝军就更是熟透了一般,嗯嗯啊啊胡乱答应着。
石柔她爸给她打来电话,说单位有点事,让她在校门口多等一会儿。石柔便拿过拐跟李宝军道,你先走吧,我爸晚点儿来。李宝军不走,非要等她爸来接她。石柔没办法,两人就像傻瓜一样站在学校门口干等。
不时有认识的同学看见他俩——由于他俩的恩恩怨怨全校都传开了,因此突然一下子两个宿敌相互依靠着和和美美地站在校门口,都叫旁人不免觉得新奇,加上刚看完游轮撞上大冰山的旷世奇恋,一个个自以为得了爱情的真传,并免不了天马行空的罗曼蒂克式臆测——于是他们都冲他们吹口哨开玩笑道,哟,这是小两口儿等着去哪儿度蜜月呐?泰坦尼克号还没来?石柔便低头不语,李宝军则骂着脏话一路追打上去。
天渐渐黑了,校园里走读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石柔却奇怪她爸爸今天怎么这么晚还不来,她不好让李宝军等她这么久,催着他离开。李宝军却死活不走,说她不走,他也不走,他非要一直等着不可。
石柔拿他没办法,两人便在昏黄的路灯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石柔不记得他们聊到什么,但李宝军突然借着他们的话题问她:
你觉得,我,真的很丑吗?
石柔突然仰起脸仔细看了看他。其实李宝军长得不错,只是气质有些过于刚悍。她想他脸上的矛盾冲突倒让他有种独特的气质。眉心的疤让他看上去很凶,好像下一秒就要跟人家吵起来似的。可是他嘴角的美人痣又让整个人变得温柔和善了许多,真是怪事。
不丑。石柔脸上也有些微微热起来,她赶紧转过头说。
你骗我呢吧。李宝军说,黑夜里不算繁多的星并不能照亮他脸上的羞赧。
真的不丑,石柔又抬起羞涩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你,你像过去,就古代,古诗里,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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