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忱临本以为是她将救死扶伤的品德贯彻得坚决,正要开口劝,嵇令颐压低了声音:“赌场的人早就来各处晃悠过了,还画了张你的模样图到处找人,你这银票要去钱庄兑换,怎么用的出去?”赵忱临眼神一凛,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像是某些蛰伏在暗夜里的兽。他本想与她告知一声自己今夜就走的事,可嵇令颐比他还上道,竖起一根手指说道:“我从未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身上的伤都是你自己处理的,药铺一概不知。”他的表情很淡,连话都不说了,只颔首表示知道了。嵇令颐又出去了,赵忱临漠然地将剩下的粥喝完,活动了下筋骨站了起来。他懒得再等到夜里,既然赶人了不如现在就走,可连门都还没推开,嵇令颐又跑了回来,手上拿了一堆东西。她的眸子亮晶晶的,看人的时候如清泉淌过,气喘吁吁道:“你这么急作甚,晚上再走!我先跟你说说这些药怎么吃。”她硬拉着他重新坐回去,手上的金疮药和其他已经熬好的药包上都换了包装,丝毫看不出与“愿无疾”有什么关系,谨慎得仿佛他是什么江洋大盗,一旦牵连上关系便会万劫不复。她将这些东西都塞给他,用期待又担忧的表情可怜巴巴地瞧着他,睫毛一颤一颤的,嘱咐他务必要遵医嘱好好换药。“你不用回来给钱了。”嵇令颐对于这位“猪皮老师”非常上心,诚挚道,“只要你的伤能痊愈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赵忱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善意,也没有人会露出这般柔软的表情要求他好好照顾自己。他心里头涌起一股奇异的念头,想着如果母亲身体健康的话他一定会缠着母亲求她再生一个妹妹,性格脾气像眼前这个小姑娘就好了。他温顺地听了话,在夜里悄悄离开,直到最后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她左眼下眼睑上有一粒小痣。高夫人和高惜菱在失踪了五日后, 终于被卢子澄于山中两棵遥遥相对的古树上找到。两人均被人用布帛塞住了嘴,捆住手脚倒吊在树枝顶端,若非期间下过大雨, 这么长时间足够让人脱水死亡。卢子澄指挥人手将两人放下来时发现高惜菱面色惨白, 气息微弱, 而高夫人虽然呈奄奄一息的模样, 但好歹还有意识,她被人搀扶着几番想要站起身, 可腰间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让她根本控制不住下半身重重地往下坠。
她艰难地翕动嘴唇, 被人少量多次喂了点水后嗓音仍然像是干涸皲裂的泥土:“岁红呢?”她问完这句话立刻就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转头一看叶汀舟面色疲倦,可眼中却仿佛点着一簇火:“夫人问侍女,本殿也想问问夫人,令颐去哪儿了?”高夫人混沌的大脑被这个名字敲醒, 她想起来那晚约定好的匪贼来报说是已经得手, 她惊喜之下却被对方反手敲诈,威胁着开口要了一个天价报酬。高驰宠爱嫡女, 虽说高夫人身为女主人, 可府中却有两本账, 一本在她手中,另一本却在高凝梦手上。高夫人此番手段本就瞒着众人,要这么大一笔钱, 必然会被高凝梦抓住把柄。几人谈不拢,那黄三居然胆大包天与其同伙将一众女眷团团围住, 更是将刚小产的高惜菱从床上拖下来掼在暴雨中。高夫人怒而斥之,下一秒就被人从背后打晕, 再醒来时已经被人倒吊在这密林之中,叫天不灵叫地不应。此时见叶汀舟隐含怒气的模样,高夫人未答话心先虚,她的记忆中嵇令颐应该是被黄三侮辱了,只是不知道匪贼还有没有活口,是否将她供了出去。她一手扶额,“哎呦哎呦”叫了几声,虚弱地往后仰倒,索性暂时观察下情况开始装晕。卢子澄连忙上前两步:“夫人受了惊吓,殿下有什么问题还是等夫人休养后再问吧。”这几日叶汀舟跟着亲兵卫同进出,沉默不语地风里来雨里去,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嵇令颐却仍然下落不明,而东厢房里一众仆从全部丧生当场,无人生还。卢子澄自然理解叶汀舟心里的焦虑,可他毕竟是高将军身边的人,万事当应以高氏为重。他不痛不痒地劝说了两句,另一边亲兵卫中的一位骁骑校惯会察言观色地将高夫人扶上了马,而后报告一声先行告退。卢子澄认得此人是这次找到高夫人线索的功臣,似乎叫什么……孔旭?他满意孔旭的机灵,之前庞绍出事后亲兵卫重新筛选,若是没记错的话,孔旭文试成绩不错、武试成绩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要不是高驰习惯用老人,孔旭的职务还能再往上提一提。可孔旭老实听话,被打压了也不抱怨,还是一如既往兢兢业业地训练巡逻,在卢子澄面前更是恭敬有加。卢子澄心想着可以凭借今日之事在高驰面前为他提两句。可是卢子澄当晚却来不及为孔旭美言几句,亲兵卫回府将人送去,医官还留在高惜菱的闺房,当晚高府便出了事。魏国来的两位使者和六个随从死在了高府客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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