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感叹自己活下来,没有死在那场大屠杀中,然后若无其事地生活下去。
可这不是她的错。
这些纷杂的情绪就以这样混乱的方式缠绕在一起。直到被一声响动所打扰。
翡翠抬起头,不远处山丘后面探出一颗头。是那只豆芜菁,翡翠记得她橙红色的脑袋。
她见翡翠注意到她,向山丘后缩了缩身体,犹豫好一阵才慢慢走出。小心谨慎地来到翡翠几米外,从身侧口袋里拿出几块板料轻轻放在地面,用头部向前顶了几下。
之后迅速向后退去,又躲在山丘后面,探出头观察翡翠。
翡翠怔愣一会儿,才走到板料前,用前肢捡起。
豆芜菁见翡翠有收下板料的意思,触角欢快地挥舞几下,从山丘后钻出向远处跑远了,触角依旧在摆动。
翡翠注视板料又看向她跑远的身影。突然觉得冬季并未过去,因为一股寒冷的风又降临在她身上,并在她心底重新下起雪花。
她把板料默默收起来,离开垃圾区,飞回红薯地。
进入安全舱中,冕花趴伏在地板等她,金知则躲进墙壁内,只露出复眼偷偷看向冕花。
见她回来,金知才从墙壁内跳出,询问银月有什么急事找她。
翡翠笑不出来,尽可能平静地说:“没什么事。正好与她道别。她也说331星很好,那里的海洋很美。”
“她还说会帮我们获得公民身份。”
“真的吗?”金知兴奋地抬起足,不敢置信地问。
翡翠点头。
冕花没有说话,走到翡翠身旁注视她。
翡翠接着说:“我们明天走。最后一夜与这里道别。”
金知赞同。“我要带上一些红薯,去331星种植。”他畅想着以后。“说不定我的红薯牌营养液会大受欢迎。”
“我会开一家红薯饮料店。”金知欢呼。“我们会生活得很好。”
翡翠终于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她走上前用前肢拍着金知的头,姿势更像是拥抱。
“你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红薯商虫。”
金知开心地原地转起圈。
“我们先走了。”翡翠道别。“明天见。”
金知挥足,他要去储备红薯,以及再仔细检查飞船。确保明天她们一来,立刻就能起飞离开103星。
走出安全舱,冕花慢慢走近翡翠。“发生什么事了?”
翡翠反应慢半拍。“呃…没事。为什么这么问?”
“你看起来很古怪。”冕花说:“就像在哭一样。”
翡翠失笑:“虫族可没有眼泪。”她停住步伐,直视冕花。
虫族从不需要用泪水展现懦弱。表达悲伤的方式,只是呆板地站着。无法得知她是在狩猎,还是感伤春天的逝去。
冕花不否认,凑近翡翠,几乎要贴在她的复眼上。“你的心在哭。”
“我感觉得到。你很痛苦。”
“为什么?”
她追问:“那只蜘蛛和你说了什么?”她很少这样连续不断地说话。
“你怎么也说起这种玄妙的话?”翡翠僵硬笑了几声,向后躲闪。“她什么都没说。”
“明天就可以离开103星,我正开心呢。”
冕花抬起前胸,复眼中两道紫色竖线看上去像是审判者手中的长矛,正逼视着翡翠。
“你不说,我会去问她。”她继续说:“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
翡翠张开前肢拦住冕花。“她只是和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翡翠磕磕绊绊地说:“认为…我能有资格当一位女王什么的。”
冕花歪头。“所以?”
“我当然觉得她在开玩笑。”翡翠讪讪地说,慌乱地挥舞前肢。“我没有你那么强大,也没有追随者,更…”她停下,做出结论。“我什么都做不了。”
四周一瞬间陷入死寂,只有徐徐而来的风,贴着地面吹过。
冕花向前,俯身仰视冕花低下的头。
“你想成为女王吗?”
“…”
“我成不了。”
“你想吗?”冕花只是重复问题。
翡翠一言不发。
融化的雪水已经被土壤吸收,让地面泥泞,驻足久了,就会沾上泥土。
“我们得回去了。”
翡翠转身要走,冕花张开前肢拉住她,或者说扣住她。前肢扣住她的前肢,将她拉回身前。
明明比翡翠要矮小,却将她的前胸压在自己胸前。
近在咫尺的口器几乎要碰上。
“你有将我救回的勇气,为什么没有回答我的勇气?”
“告诉我。”
“你想成为女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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