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蒄疑惑地问:“可卢秀清不是被割喉死的吗?”宋迤说:“但她的尸体上束着绳索,摔下观光台时还被车子带着往前走了一段,她也可以算是吊死的。”唐蒄把毛巾挂到旁边:“直接勒死她不就好了?”“死者被拖着往前时身上出现了很多伤口,已经血肉模糊到辨不清是如何死的。你不用挂,等下还给孙琦琦。”宋迤回头说,“凶手应是想借此掩盖真正的致命伤,也可能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吊死的姿态。”唐蒄把毛巾取下来,跟在宋迤身后出了洗手间:“血肉模糊到辨不清了,那你怎么知道她是被割喉死的?”宋迤问:“要我现在带你去看死者的尸身吗?”唐蒄忙不迭摇头,顺便把毛巾还给孙琦琦。“简单来说,破绽就是那根吊着她的绳索。”宋迤放慢脚步和唐蒄并肩,说,“那根绳子的左侧浸满血液,勒到骨头里了。但右侧没有血迹,脖颈也是完好的。”唐蒄试着想象了一下,不禁皱起眉头。宋迤觉得她这表情有点好笑,就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宁远疆的作案前提是他知道卢秀清和马颂藕断丝连诈取他的钱财。孙先生,车厢里的地毯是由谁负责清理打扫的?”孙琦琦答得很快:“这些事都是列车长安排。”“哦,”唐蒄回头看他,“你们列车长姓什么?”孙琦琦又答:“覃。”唐蒄跟宋迤对视一眼,说话间走回车厢,金萱嘉知道地毯里泡了东西后就故意维持着脚不沾地的姿势。她看见宋迤和唐蒄回来,赶紧招手把两人叫到桌边,汇报道:“宁叔叔想起来了,他是在贺琳之前去的观光台。”宋迤确认道:“问过贺琳了?”金萱嘉点头:“贺琳能作证。”“不行,这个还是不能说服我。”唐蒄用力摇头,“叫那个覃列车长来问话,我要对比这两个人的证词。”宋迤也不知她为什么对宁远疆这样疑心,但她本来也是想叫列车长过来问话。唐蒄把所有人都叫到宁远疆这桌旁边,包括和他关系势同水火的马颂。孙琦琦去叫列车长,他倒是很听话地来了。唐蒄瞥见他胸前的铭牌上写着“覃辉勉”,毫不婉转地问:“您姓覃,和早些时候的那个歌星覃翠萍是不是有点关系?”覃辉勉脸上挂着笑,诚实地说:“我是她爸爸。”
唐蒄假作惊叹:“真是太巧了,覃小姐以前工作的剧院老板宁先生就在这里,你们要不要打个招呼啊?”金萱嘉掰碎饼干,果断地说:“抢了你女儿工作的卢秀清死在你负责的车上了,要辩解可只有现在了。”覃辉勉仍是笑:“我没什么要辩解的。”宋迤问:“地毯上的蜡是您做的吗?”覃辉勉的笑容陡然僵住,他徐徐扫视众人一圈,最后用和刚才一样的平静语气说:“还是被你们发现了。”唐蒄看看宁远疆,又看看覃辉勉,极度无法接受地问:“你是不是觉得你杀卢秀清是替你的女儿报仇?”“一个星期前,我以我的名义叫她今天来列车上找我,当面向我道歉。”覃辉勉好整以暇地找了个位置坐下,话语间隐隐含着大仇得报的快意,“翠萍是个爱体面的人,她是怎么死的,害她的人就要怎么死。”他的目光依次看着面前的人们:“想不到心里想着她的人这么多,都齐聚在这个车厢里了。卢秀清是飞上枝头众星捧月,谁来怜惜我女儿九泉之下尸骨未寒呢?”唐蒄提前给马颂打过预防针,他只是攥紧拳头强忍着怒火。心直口快的贺琳第一个站起来,愠怒道:“覃翠萍又不是秀清杀的,秀清从来没想过要把她怎样。”“我不管。只要害我女儿不高兴的人死了,我这颗心才能安生。”覃辉勉戳着胸口说,“你们是不晓得我,我天天夜里做梦,都听见翠萍哭着跟我说她有多难过!”唐蒄冷笑道:“所以你就要让卢小姐的家人难过?”站在宋迤身边的马颂突然锤桌,唐蒄慌忙把宋迤往自己这边拽了拽,他厉声说:“秀清愿意为覃翠萍的死道过歉,以她的性子都向你低头了,你还想怎么样!”宋迤自觉地离远了些问:“你是怎么杀的卢小姐?”“我假意骗她上车,说等列车开动后,我得空了就在司机室和一等车厢之间的观光台上等她。她提前站在那里,省了我在她死后再做布置的力气。杀她的刀丢下车,你们想找也找不到。”覃辉勉抬起手来,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战栗不止的两手,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杀她那么容易,我真的,我真的亲手杀了害我女儿的仇人。“我一点也不后悔,那个贱人死有余辜。”他抬起头来,指着电话大笑道,“赶紧通知警察,我恨不得法庭现在就判我死刑,好让我早点见到我女儿,去吧!”唐蒄蹙着眉下意识抓紧了宋迤的袖子,金萱嘉眼见大家都没动作,干脆利落地说:“好啊,我去报警。”“不用去了,”马颂疾言厉色地嚷道,“不用去——”还不等这句话的一个字脱口,身影就抢先一步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不知他从哪里拿到一把匕首,从被唐蒄叫过来开始就将其藏在袖管里,谁都没有发现。分隔两边座位的走廊太狭窄,窄得像横在生死之间的河。马颂的行为无疑贯通生死,他以极快的速度从左侧的座位亮出匕首刺往右侧的座位,这个姿势仿佛用推搡的方式带着覃辉勉走过了立在河上的奈何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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