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亭照将那人一推,说:“是他。”那是个看着挺鬼灵精的人,金先生踱到他面前,和气地问:“是不是有个叫唐运龙的人来找你做生意?”那人点头如磕头,连声说:“是,是。”唐蒄不敢看那人,似乎很是恐惧。宋迤心里还有疑问,见她如此也只能劝慰道:“你宽心些,这两个人一个被抓了一个死了,只有你还是好好儿的。”“我不是在担心这个。”唐蒄直愣愣地盯着她,“我是害怕以后,欠了金先生这样大的恩,要拿什么还呢?”宋迤从那个眼神里品出不情愿来,她说:“你不是金先生从人贩子手里救下的,他怎么会求你感恩?”金先生踩在人贩子的手上:“那天是什么样,说。”“唐运龙,唐运龙跟我说要卖给我一个女大学生,还会唱歌,”那个人瑟缩着,恐怕是在来这里之前先被打了一顿,“他和我是朋友,我就给他一个友情价。”唐宇道:“运龙根本不认识你,哪来你这个朋友?”他从口袋里摸出字据:“这是他在我这里画的押。”唐宇正要戳破他的谎话:“运龙不识字,哪里……”金先生抬手,那张纸片轻飘飘地落在唐宇面前,没有签名,只是指纹。金先生对宋迤道:“你去取唐运龙左手的拇指指纹,跟这张纸上的比一比。”还不等唐宇再为唐运龙辩解,人群里传出个声音,肯定地说:“我今早看见唐宇了,就在猪圈附近!”29 ? 假证据◎有工作了◎这一声犹如平地惊雷,将众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那人叫殷回兵,素日与唐旭唐宇少有往来,无恩无仇,既不会帮着唐旭落井下石,也不会为唐宇开脱罪名。他身形矮小,把林立挡在他面前的人们拨开,自己分出一条缝隙从人群里走出来。他站定,又是一声:“我今早上赶我儿子出门买元宝糖,就看见唐宇在街上。”唐蒄蹙眉道:“在街上?”“不是在街上,是在大路上。”殷回兵也注意到话里的不妥,他笑着补救道,“在城里拉车大半年没回来,一时忘了乡里话怎么讲了。他穿着灰色的厚棉衣,戴着他那顶毡绒帽子,帽子挡着有点看不太清脸。”
唐宇阴狠地瞪着他:“没看清脸,你就敢说是我?”“看不清脸,但你这个身形在我们村里很少见。”殷回兵回想几秒,是有点不太确定的语气,“嗯……你还,你还看了我一眼,像怕被人发现一样走开了。”他话里的灰棉衣和毡绒帽,就是唐宇在这个季节出门最常见的穿戴。听见这个描述,十个人里有八个人会觉得是他。唐宇知道再让他说下去自己就会被一直怀疑,冲他高声道:“胡扯,我今早就是在家里睡觉!”金先生和颜悦色地问:“谁能证明?”唐宇侧目看向身边的贾佩云和唐旭,就在这时,人群里又传出一个声音来,喊道:“我也看见了。”说话那人是村里的庞属晋,跟唐宇也是甚少往来,他从人群中走出来,说:“我也看见唐宇走在街上。”金先生打量他:“你刚才怎么不说?”“我怕被他打,谁不知道他的凶悍?”庞属晋说,“我也看见一个穿灰棉衣戴毡绒帽的人,和唐宇真的很像。他走得匆匆忙忙的,从屋后走出来,就进了猪圈。”金先生问:“你看着那个人进了猪圈?”“是。”庞属晋搓了搓手,显然是有点不好意思,“我当时以为是唐宇要解手,就没敢进去。”这两人粉墨登场,接连指认唐宇有做案条件。联系上唐运龙的品行,金萱嘉也不由得信上几分,但还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唐宇,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我,我没有做那些,运龙不是我杀的!”唐宇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成了嫌疑人,想去教训那两个乱说话的,又担心别人是当自己恼羞成怒,“虎毒不食子啊,我怎么会因为那五百块就对自己的儿子赶尽杀绝,我……”苏缃从烟盒里抽出根烟来,打火机的火光短暂升起便点燃了卷起来的烟丝:“如果你当时酒还没醒呢?”唐旭极力掩藏着面上的喜色,他用尽全力抓住唐宇,真假参半地说:“是啊,你喝起酒来连我都不认得,会不会是你喝多了的时候,”他用两三句话将水搅得更浑了,“你好好想想,运龙他在天上看着你哪!”贾佩云熟知唐宇秉性,也暗自怀疑起他来。正当众人犹疑不定之际,宋迤拿着唐运龙的指纹从后屋里走出来,将那两张纸上相差不大的图案放到金先生手里。他把两张纸丢到唐宇和贾佩云面前,说:“你们自己看,唐运龙出卖亲妹妹,几乎是板上钉钉了。”唐蒄露出更为哀凄的神色,唐旭乘势打了唐宇一巴掌,喝道:“看看你儿子干出的好事!真是报应不爽!”唐宇颤抖着拿起那两张纸,一样的红指纹,一样的血色。他快速而短暂地呼吸着,仿佛这样就能从空气里摄取更多氧气支撑他无法思考的大脑。他绞尽脑汁,竭尽所能只说出一句:“我没做过,我儿子也没做过!”“这里不仅有人证,还有物证。”金先生用森然的眼神看着他,那气势如同马上就要将他剥皮拆骨,“真不是你做的,那为什么有两个人敢冒着风险指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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