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先生一挥手豪迈道:“这有什么,我帮你引荐。”唐蒄笑着赔好话:“吃饭的时候我数过,金先生喝了七八杯。看着诸位先生的意思,待会儿肯定还要给您捧祝寿酒,我老家里那边总说寿酒喝得多才福多寿长。”金先生拿手指着她,说:“说什么寿酒,我知道你是女孩子家不好意思,想叫她来陪你。宋迤在不好吗?”“没有不好。”唐蒄故意把宋迤从头看到脚,揶揄道,“宋小姐站在您身后活像个保镖,看着就吓人。还是金小姐以前和我同校,两个人之间说得来。”金先生做个手势,身边就有人去把金萱嘉叫过来了。她和朋友说得正高兴,还保留着同龄人间说笑话的活泼,一下子有点忘形,高声说:“叫我来有什么好事?”兴许是过寿高兴,金先生没追究金萱嘉的语气,只是考她谜语般说:“这几位叔叔伯伯,你记得几个?”她总是事事争先,这等小事难不倒她。她先向和家里有关系的人说话,第一个说杜横江:“杜伯伯,听说您近来炒股发财,在百货公司的董事会里也攻城掠地。”众人很给面子地应和她,她又带着得体的笑脸转向另一个人,话家常般说:“陈经理,您进军航运的事情我还是听阿芬讲的,以后回奉天我就坐飞机回去了。”被她看着的那人也跟着笑。金萱嘉更加得意,复又看向叫好最响的那人,说:“毕老板,前些时候我还跟我妈念叨我够不够漂亮,好叫您掌镜给我拍部电影。”她点将似的接连将围在旁边的人都说完了,气氛被她推得更热烈。金萱嘉志得意满,拦下送酒的佣人,笑着说:“爸,席上我还没给您敬酒。”唐蒄乐了,说:“看吧,我说什么来着。”金萱嘉的酒逼到眼前,金先生摆手道:“既然被你说中了,那就你来替我喝了这一杯吧。”金萱嘉摇头晃脑地说:“你也没喝我敬的酒。”唐蒄不肯配合,反驳道:“你也没劝我呀。”金萱嘉趁着今晚的气氛,佯装生气道:“哟,你是越来越狂了,我敬的酒你敢不喝?再不喝赶你出去。”即便知道她是说笑,也不能当众拂她面子。唐蒄讪笑两声接过来:“好好好,我喝我喝。”她不敢细尝,只当成白开水灌下去,喝完还给众人看杯底,“喝空了吧?”众人叫好,这帮人看见什么都起哄。金萱嘉满意地收回杯子,顺手丢到经过的佣人手里。其中有个年纪不大的,站在靠后的位置,挤出来说:“两位以前是一个学校的,那就是金陵女大?唐小姐家里是做什么的?”金萱嘉赶紧提醒:“别说别说,当心他去找你。”那人笑道:“我不找她,就来你家找你,怎么着?”
金萱嘉说:“我家有门卫,还怕你不成?”“你们俩在奉天从小玩到大,串门是常有的事。”金先生纵容这样无伤大雅的调侃,他趁着酒兴看了一圈,点了点杜横江说,“她呀,家里就和你一个样。”金萱嘉没听出不对,宋迤却是一惊。杜横江呆住,旋即大彻大悟道:“原来如此。”他也拿了杯酒,拱手道,“金小姐敬酒了,我也暂借些光。蒄小姐,且祝你。”这下金萱嘉也明白过来,唐蒄摸不着头脑:“祝我?”她下意识看向宋迤,宋迤已是变了脸色。再看杜横江,是她惯用的油滑笑容:“是,祝蒄小姐前途似锦。”金先生跟着笑,除了宋迤和金萱嘉以外的所有人都跟着笑,唐蒄只能跟着笑,不明所以地接过杯子。那些人见她接下,又争着要递,像是要讨个彩头。她喝了杜横江那杯,杜横江说:“怎么不看杯底?”唐蒄将杯子一倾,几滴剩余的酒沿着杯壁洒下来,众人说:“不成!你这回喝得敷衍,还须再斟一杯。”再一杯,急急地滚进喉咙里,又一杯,瀑布一样泼进来。金萱嘉抓住她的手,掩饰道:“你别来,你今晚留下要跟我睡,万一弄得我被子上都是酒气我就打你。”她出面制止,周围人就停下手不再来。金先生始终欣赏似的旁观,等他要说话结束闹剧时,白天跟他闹不痛快的金峮熙抓着酒瓶和杯子向他走来,他霎时间没功夫再管唐蒄的事,冷着脸说:“你来这里做什么?”“胡太太说今儿是您的好日子,不该和你吵架。”金峮熙同样不是好脸色,倒着酒说,“她叫我过来,用二……三弟送我的酒给你贺寿,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他倒到杯口,不情不愿地说:“请。”金先生又是个手势,连唐蒄都看懂了,自觉地伸手接过。金萱嘉实在不想收拾残局,诧异道:“你还来?”“这是最后一杯了吧?”唐蒄向金先生确认,得到肯定后对金萱嘉说,“喝完我就回房间去,不出来了。”金萱嘉拽着她点点头。“好,我说好。”金先生拍几下手,不经意间说,“你们要是有蒄妹妹这样让我省心,那才是真正的寿礼。”金峮熙冷笑道:“是,终归比不上金先生家的儿子。”金峮熙带来的酒挺呛人,唐蒄头昏脑胀,想着完成任务悄悄走开。他不是亲生的,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金先生脸上挂不住,他又年轻气盛不服输,眼看又要吵起来。宋迤推金萱嘉一把,金萱嘉马上熟练地上去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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