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金小姐会情绪激动,唐蒄心虚地想,说到底宋迤算是她们家的人。她是这个态度,那金先生呢?唐蒄心里还存着一点侥幸,问:“金先生会同意吗?”金萱嘉也拿不定主意,坦然说:“我说不准,按理来说我爸是会严格看管她的。”唐蒄抬眼望她,她说,“别瞧我,这种大事我说不上话,我不介意宋姨搬走。”唐蒄低头一笑,问:“为什么,你不要乐子了?”“我可以去找你们玩嘛,再说了,宋姨不可能一辈子都住我们家里的。”金萱嘉看得挺开,说,“我们守不了那么久,以后肯定会分开,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唐蒄不明白她的意思,说:“一辈子有什么不可以。”“怎么会,你一辈子都要跟着她啊?”金萱嘉像是觉得好笑,她甩几下帕子,“人这辈子临到最后都逃不过一个死字,你要是死在宋姨前头就跟不了她了。”唐蒄不爱听这话,忿忿道:“她死在我前头还差不多。因为最后要死,所以就不管她了?你可真够朋友。”“是,我是凡夫俗子,比不上你们两个。”金萱嘉满不在乎,她静了一会儿又说,“我还真没想过再过十年我们会在哪里,可能那时你还在我旁边,宋姨大概不会。”唐蒄侧目望向她:“怎么说?”金萱嘉瞥一眼房门,倾身往唐蒄这边靠近几分,很是避讳地小声议论:“宋姨不是我们家的人,说不定哪天督军心血来潮就召她回去了。督军的话谁敢不听?”是,挡在面前的不止金先生一个。唐蒄心神不宁地捏着扣子,也跟着悄声说:“督军,我记得侯亭照也是他的人。他是不是很厉害,宋姨和他是什么关系?”“这个嘛,不好讲。”金萱嘉叹息一声坐回去,她撑着下巴说,“宋姨对你和对我是不一样的,她想救你。”“什么,”唐蒄警觉起来,“什么不一样?”“督军那里跟我家没区别,都是困着她不让她走的。我们家是锁住她的笼子,我就是这个笼子的其中一根铁栏,”金萱嘉说这话时用的是轻松的语气,“所以你能逃多远就逃多远,你不会真想当我爸的小老婆吧?”听她说这句话时,不知道她是因为把自己当朋友还是如以前那样针对苏缃宁鸳那群人。不管是哪边,唐蒄都觉得高兴,她说:“那你想不想跟我们走?”金萱嘉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别老是你们我们的,有机会彻底逃走的只有你,宋姨想走也走不了。”唐蒄踩在她这话最后一个字音上追问:“为什么?”
“你想带她走?”金萱嘉盯着唐蒄看了半晌,释然般笑道,“那也要看宋姨自个儿愿不愿意,我爸手里捏着她的命脉,你想带她走就得把东西拿回来。”她停顿一二,又想出个办法:“或是你让她彻底不再去记那些东西,你要是能让她觉得你比那两撮杂毛还重要,不用你说想离开,她会马上跟你一起逃走的。”唐蒄还是疑惑,问:“是什么东西?”金萱嘉说:“不是什么宝贝的东西,就是几缕头发。”在她眼里无关紧要,在宋迤眼里却比什么都重要。那时金萱嘉还不了解宋迤,但也早就听过把部下的家人扣在身边让其听话的手段,督军在北京找不到与宋迤有关联的人,就只能从她为数不多的财产入手。发现那东西实属巧合,那是个其貌不扬的绸面布包,手掌大,里头塞着几绺用褪色的红绳分别束着的头发。来源是不得而知的,拿来控制人倒是效果拔群。火烧到那些头发时宋迤就跟自己被烧到了似的,火光点亮金萱嘉的眼睛,她听见父亲评价道:“真是个怪物。”这是唯一能让宋迤听话的办法。金萱嘉想过她为什么这样珍视那几撮谁都能有的东西,后来想起宋迤没有家人,那些头发大概率是她死去的家人的。即便不知道那些头发的主人是谁,金先生也还是喜欢在宋迤面前把那几绺头发拿出来。今时不同往日,桌上不是可以点燃头发的烛火,宋迤却还是藏不住恐惧。“让你搬出去太不方便,唐蒄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吗?”侯亭照立在昏暗的角落里,离灯光极远,“她的事可大可小,你的事就是是板上钉钉的大事了。”“她不愿意住到家里来,我就出去陪她。”宋迤淡然道,“我不懂那些规矩,认不出她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但侯先生为何要她的命,金先生难道不清楚吗?”“你确定不了就由我来确定。”侯亭照露出一副诚心忧虑的神色,“想知道唐蒄是不是能死而复生,只要杀了她就能立马知道了。比你成天看守研究她来得快。”宋迤斜睨着金先生,说:“哪有那么多人能死而复生?你在奉天找了那么多年,五年里找不出一个来。”侯亭照说:“不过多背一条人命而已,不是什么难事。想弄明白唐蒄的身份下手最快,犹豫不能成事。”“是不能成事。”眼看侯亭照就要滔滔不绝地说下去,金先生咳嗽几声,“杀了她也好,几天就能看出是不是真货。你要做得干净,别让她看清是谁动的手。”“他在云南就对唐蒄伸过手,还让人给跑了。”宋迤冷笑一声,“上回是你下令让侯亭照杀她的吗?早说你有这个心思,我也不必帮你拦他,讨侯先生的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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