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只想把喜欢的攥在手里,不让给任何人。若是被父母骂自私不懂事,她就要问——怎么别人不这样?她喜欢设置关卡考验别人,别人没通过她要生气,别人不上她的当她也要生气。正如秦英莉无视她的眼泪催她快睡觉一样,就算秦英莉交出安慰她的满分答卷她也会疑心对方是不是作弊,她觉得自己这样最讨厌。金先生送的钟兜兜转转放回到她的房间里,反正她平时不住家,房间空置着白费地方。它像缩着的巨大尸体,没什么用还要把唐蒄为数不多的地方占掉。唐蒄站在门边自思自叹,扣着扳机的手在冷风中略微发僵。这是个连环套,可以先看父母够不够爱她,再看宋迤够不够爱她。她倚在门板上轻声哼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门外敲得更起劲,她开门看见三个人都在。黑夜里訇然滑过一声短促的枪响,村里众人都在想,是枪声?又一声几乎是可以确定了,谁在弄枪?要不要出去看?没有人敢出门查看。谁知道是有罪犯跑来这边还是闹土匪?还是在家里防守最妥当。她身边所有人都懂得趋利避害,这是最可爱的地方了。难怪要夸她是最喜欢的玩具,还有谁能演得像她这样尽心竭力?唐蒄跑出家门,庆幸下手果断没让左邻右舍听见叫声。神话里弑亲是很大的罪过,放在眼下的法律里也是不被容允的。但唐蒄没有为此发愁,她只觉得自己以前做过的事,现在做来没有迟疑,是很不错的进步。她看见前面有个佝偻的身影走过来,担心这人嚷出去妨碍自己进城对那条漏网之鱼再下手。唐蒄预备着拔出刀来,借着轻纱般柔和的月光看见那人的脸,那人打着灯,白光引来飞虫萦绕,宛如飘在空中的面粉。唐蒄轻声喊道:“廖婆婆。”“哎,是我,是廖婆婆。”廖婆婆走过来,伸手要她搀住,“你听见刚才的枪响了吗?是不是他回来了?”唐蒄知道她说的是那个参军没回来的人,扶住她说:“不是,是我家电灯炸坏了。”廖婆婆抓住她湿黏的手:“你手上是什么?”“血啊,”唐蒄对她挤出笑容,“夜里杀鸡呢。”【??作者有话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出自宋·苏轼《水调歌头》。126 ? 无复恨◎宋姨和蒄姐闹离婚◎牢房里冷光酷亮,坐在地上的唐蒄看见栅栏后飘过一道橘色的影子,很快联想到是金萱嘉。果然金芍雪跟在她后面走过来,看珍稀动物似的往唐蒄身上看。
墙上的标语是新上的颜色,红漆犹如血迹。手是洗干净了,衣服上灰扑扑的。她拘谨得两手搁在膝上,像是在檐下躲雨,张望着眼前停滞的风景,只等雨停。两个人看了她几眼后飞快地走了。这时跟她沾上关系是不明智的,唐蒄自己心里也清楚。高警长和早到的金先生坐在门外,金萱嘉说:“哪有这样的事?你说她杀了人不跑就算了,还主动来你们这里自投罗网?”“她不是来自首的,她是来我们这里杀人的。”高警长示意她小声说话,把金萱嘉从门边拉远,“我看她跟金先生走得近才让她进来的,她看她二叔,不是很有理?看守还在旁边,她一句话没说就动手了。”金先生靠墙坐着,看上去也是十分想不通。金萱嘉心乱如麻,费解地问:“爸,你怎么会给蒄姐枪?”“宋迤有的老师也有,这才公平嘛。”金芍雪蹲在金先生腿边,犹疑着说,“爸,我们还要不要管老师?”金先生没把她们的话听进去,问:“宋迤还没到?”“我给她打了电话,”金萱嘉来回踱步,不太肯定地说,“可能她觉得我在耍她,蒄姐怎么会杀人啊?”金芍雪抬头:“你问我?”金萱嘉一跺脚:“我去再催催她。”她刚跑出去就看见宋迤站在走廊里,连忙挥手道,“宋姨,快进来!”她跟唐蒄日夜住在一起,大约会知道些内情。金先生板着脸看她进门,指着身后的墙壁说:“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宋迤一副一无所知的表情:“知道些什么?”看来她也被蒙在鼓里。金先生站起来笑道:“唐蒄,有意思。”高警长往他身边挪一步,他无所谓地说,“她杀她自己家的人,叫我们来做什么?散了拉倒。”眼看他说完就准备走,金萱嘉追到他身边道:“爸,枪是我们家的,没有你的同意她哪来的枪?”“那就是她在我们家偷的。”金先生不以为意,说,“这事我管不着,给她找个牢房,你们按程序办。”金萱嘉没敢抓住他,他昂首阔步地走出去,仿佛与这件事毫无关联。她只好看向跟唐蒄走得最近的宋迤,这事讲给她听她也是不信的,何况是宋迤。她酝酿一阵,说:“爸不让我们管她的事,只能让你去问了。蒄姐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一定要问出来。”这样的任务好像只能落在宋迤肩上。外头被照出一片灿灿白光,如同太阳般刺眼眩目。穿过铁门后明暗在瞬息间对换,宋迤闻到熟悉的牢狱里常有的腐味。地上有只老鼠跑过去,唐蒄一拍地面压住它的尾巴,痛得往前奔跑的老鼠吱吱乱叫。她听见有人进门,回头看见宋迤的脸,立马松开老鼠搓着鼻子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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