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汀偶尔很想江衍鹤的时候,会经常去利维亚的海边,一个人沉默地坐很久很久。女人为了守护她,每次都抱着小孩远远地跟着她。有些时候,她在海边睡着,会发现身上披着宝宝的小毯子。而对方坐得很远,像是警惕她遇到危险一样保护着。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很敏感,很善良的一颗心。后来礼汀就不常去海边了。因为遇见过旅游的人,拿着哥哥的悬赏,试探地问她是不是中国人。家旁边有个废墟的楼房,天台上,四下里空旷无比。她经常和她,咬着冰淇淋,在废墟上看月亮。用中文聊起喜欢的男孩子,说一些暗恋呀,求而不得呀,女生之间的话题。夏夜晚风里总是青春的,夜露都会变得沁凉,就像十六七岁黄梅雨季,闷闷的,很压抑。礼汀会给她讲京域澄澈的碧蓝海水,讲高中时学校天空的粉蓝色,讲大学在教学楼窗户看见那个人被风得荡起来的白衬衣。她会给礼汀讲起清迈的佛祖像和青木瓜,讲她曾经在高种姓家里做女佣暗恋的少爷,讲芭提拉海边坐游艇的富家公子。染染也渐渐地长大了,吃药也很乖,特别特别听话,吃胶囊和苦苦的药也不闹。就是小时候咳嗽多了,嗓子有点点闷。染染好喜欢礼汀讲话的声音,情冷又仙,缠着她讲辛黛瑞拉和伊莎贝拉。那时候她们都以为,生活会长长久久地过下去。可是染染快三岁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彻底改变了三个人平静的生活。那天,女人去棚户区做营生。临走前,染染好乖地让姐姐亲她:“这边三下,那边五下,五减三等于二,这边还要两下!”女人也是个小孩,恶作剧地亲了染染五下,小人又闹起来,“不对,还要,要。”“宝宝还要姐姐亲你多少下呀。”染染扳着小小地手指:“一二三”礼汀在看着她们笑,等姐姐回来,让她给你补一百次。对还不到三岁的小孩来说,一百是天大的数字。染染乐不可支:“喜欢妈妈,喜欢姐姐!”女人数了数堆在眼前的那座小小的钱山,一脸满足:“等我回来,再带一些钱,给染染买吃的。”礼汀忧心忡忡:“不是让你别做这个了吗。”女人垂着眼睛回答:“可是当护工赚的太少了,我想夏天陪小孩回一趟泰国,看看我当时的家。你别劝我了,你都给我很多钱了。”就是那天晚上的地震。棚架垮塌,楼房倾覆,她再也没有回来。这个世界千千万万个lynn,少了她,好像并不会停止转动。可是为什么,只是想要活下去,和自己家人一起活下去,就这么难呢。撕心裂肺的告别也没有发生。到最后,救援队挖出了她的遗骸,已经是完整不全的了。因为没有亲属关系,没人通知礼汀去认尸。那段时间,礼汀一直在帮助同胞回国和帮助救援队运送物资。染染被castiel和找来的护工姐姐,带去了ztni rat尖角海滩过春天。礼汀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上床睡觉一两个小时,又开始起床寻找女人的下落。她辗转了很久,不停地前往之前那人工作的街道,找了好几个都不对。直到最后,直到余震平息,一切都安定下来以后。礼汀才得到对方已经被火化的消息。她哄睡宝宝,穿着黑色的长裙,把那朵白色水仙摘下来,别在胸襟上。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晚春的风里孑孓着前行,殡仪馆领来那方小小的骨灰盒。手套,终于带齐一整副了。不对,还有半截的,是两副。那个人呀。
总怕出门把手套/弄脏了,她只在家里陪他们的时候戴。两年多了,这两双手套还几乎是全新的。礼汀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一针一线在没有安全保障的条件下织成的,又是怎么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生下染染的。她总是,讲一些开心的,讨好礼汀的,让人感到喜悦的经历。不向她倾诉自己的辛苦,疼痛,恐惧,惊慌和茫然。抱着骨灰回来的一路上。礼汀不敢坐公交车,会打扰别人,所以她徒步走回来。她一想起她,一直在掉眼泪,想起自己不停地希冀对方独立自强,做别的营生。所以自己连,“你一点都不脏”,这种话都没有说过。这种之前在哥哥怀里撒娇的时候,和他暧昧的话。在这个孤独无依的小女生身上,却是她想用一生证明的事情。那么倔强又那么努力。离开的时候刚刚二十一岁。二十岁,和平国家的那些小孩,一生才刚刚揭开帷幕。同样都是lynn,同样的年纪。为什么人和人就像隔着天堑,被无力的命运摆布。下葬的时候。她把手套交换了一下,把属于自己的两个半只,放在了骨灰盒里一起下葬了。她不知道,哥哥在很久之前也做了一个衣冠冢,他把自己的衣服和她的一起下葬了。两个人,总是交错着,重复对方的轨迹。礼汀把骨灰坛埋在这个国家最美的一个公墓里。带染染去买花的时候,她买了白菊。染染说姐姐喜欢大马士革玫瑰。礼汀又感到一阵痛心,想到生前从没有好好送过对方花,连那人的喜好都摸不清楚。越发对自己自责起来。回到家后,染染问:“妈妈,姐姐是不是去了很远的地方?”礼汀说,她变成天生的星,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每天晚上她都会看着我们,所以染染要乖乖吃饭,不乖的小孩,姐姐就不会喜欢了。想到这里,礼汀就觉得难过,那个人总觉得自己自私算计。可是直到最后,连妈妈这个称谓都失去了。就像一滴蒸发的水,除了自己,还有谁记得她呢。她趴在床上,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还好染染睡着了。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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