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罗苏的妹子,我为啥要告诉他?”有时候,阿姹那沉默寡言的样子,像段平,达惹的眼神温柔了,“不过,那些年,他也没亏待我。我只是没想到,他那么倒霉,当了冤死鬼。”达惹嘴上说着对段平不在意,眼里的泪光却闪烁了,“他自己二话不说就死了,却想方设法,叫我逃回了乌爨。这才是个真男人呐,达惹的命是他给的。你说,我能不替他报仇吗?”阿姹执拗地说:“你心里还是有阿耶的。”达惹不否认了,她一仰脖,把半碗钩藤酒喝了,“我不光要替段平报仇,还要替我和我的女儿争一争呢。凭什么各罗苏就踩在我头上?”她笑着抚摸阿姹的脸,眼睛被酒意浸润得更亮,“阿普是好,不过,做爨部六姓的大鬼主,掌握着五千个罗苴子,我叫谁活,谁就活,叫谁死,谁就死,不比做一个男人的傻老婆好吗?”阿姹把头发捋到胸前,歪着头微笑道:“我可没打算过要当谁的傻老婆。”“你不傻,你比我聪明。”达惹不再是那副睥睨的样子了,她把阿姹揽在怀里,是个温柔的母亲,“我的女儿。”她喃喃着,替阿姹把头发挽了起来,嘴巴凑到了她耳边:“你要把施浪家的门户守好。”阿姹琢磨着这句含义莫名的话。达惹在火光前沉思起来,“蜀王,你说他很精明?”她叹口气,“阿哥的嘴可有点笨,连萨萨都骗不过,可怎么好啊……”突然提到李灵钧,阿姹心里一个咯噔,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忙说:“不只精明,还很毒辣。”“我要是你,宁愿嫁给他了。”达惹兴致勃勃,“跟着这样的男人,情分你是不用想了,权势倒是唾手可得。”“他对我早没意思了。”阿姹不耐烦。“那可说不准啊。”达惹似笑非笑,她得意地拍了拍阿姹的脸,“毕竟,他上哪里再去找你这么一个同样精明狠毒的女人呢?”阿姹走在哀牢山里。她抬头看,林子还没有绿,灰白的枝桠交错,没有风,也没有人声,肃穆得像一座神殿,身披铁链的神鹰蹲在枝头,间或眼珠一转。这是新的骠信继位的日子。曾经人们要为此筹备多日的盛会,好叫汉人和西番的使臣见识爨部的兴旺。这一回,仪式就简单安静多了,人们早知道继位的是阿普笃慕,一切都是顺理成章,而且,无忧城和弄栋城两场仗,叫爨人头顶的天变了,他们都暗暗攒着劲,绷着弦呢。祭神的案上没有皇帝或赞普敕封的诏书,也没有金印,只有牛头和匕首,这是只属于爨人的一种神秘的仪式。神鹰给达惹用呼哨引下来了,鹰爪下盘着一条红树根似的大蛇。老毕摩抄起匕首,蹒跚地走过去,利落地给鹰和蛇放了血,然后把混合的血点在阿普的额头上,那象征着他是龙鹰所孕育的神子。老毕摩不厌其烦地吟唱起来了,那把嘶哑的嗓子,连山神听了也要皱眉。各罗苏和达惹盘腿坐在地上,两兄妹心不在焉地听了一会,脑袋凑在一起,低声地商量起来了。“朝廷最近不太平。”各罗苏说,“皇甫达奚要给段平翻案,有些人心思也动了。”他惬意地拍着腿,“段平是不该死的,怎么见得其他人就该死?以前被废的那个太子,也不该废。他不该废,现在的皇帝算什么?老皇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达惹见不得他高兴,立即抢白了一句,“你当他蠢?废太子党作乱,不又显得薛厚的忠心和能耐了?那个女人,还不是皇甫佶从西岭送回长安的?皇甫小子跟了薛厚很多年,心思深得很呢。”她放肆地嘲笑起各罗苏,“阿哥,人家儿子多,可以两头押宝呀!”各罗苏的脸阴沉下来了。“老的小的,谁都有自己的心思。乱吧,越乱越好。”达惹不怀好意地说,抓起一块坨坨肉塞进嘴里。祭完山神了,大家默默地往回走。娃子们还有点按捺不住地兴奋,互相使着眼色,想偷摸过去,一起把阿普抬起来,抛到天上去。可阿普走得很快,把娃子们都远远地撇在了后头。追上了施浪家的队伍,他从石头上一跃而下,挡在阿姹面前。他的脸上还有干涸的血迹,给达惹吓了一跳。她瞪着他,“阿普,你是骠信,还是猴子?”阿普说:“姑姑,今天叫阿姹跟我回太和城。”阿米子们吃吃地笑,眼波在阿普和阿姹脸上来回流连。阿姹不是个扭捏的人,可她今天迟疑了,在达惹身边没有动。达惹突然改了主意,她没再刁难阿普,还推了阿姹一把,“去吧,”她嗔道,“别一天到晚跟着我。”到了太和城,阿姹还在低头想着心事。阿普把她领进王府,迎上了喜滋滋的人们,满眼的金花银树摇动,这里比碧鸡山热闹。阿普连萨萨的招呼都没有理,拉着阿姹的手上了高塔。自西番回来后,他就不再给萨萨跑腿,给她早晚供佛了,塔上没人来,阿措耶清秀的面容蒙尘了。阿姹回过神来,打量着阁楼。小的时候,阁楼还很宽敞,多了个人,显得局促了。她纳闷地问:“你来拜佛吗?”她先摇头,“我不拜菩萨。”“我知道,你以前常躲在这儿,唱歌,戴花。”阿普解开刀,坐下来,托腮望着外头,“我看见的。”阿姹也坐了下来,小小的木格窗前,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腿挨着腿。房檐上铜铃“叮叮”地响,坝子上天色暗了。阿普说:“你是第一个。”阿姹不解,他慢慢说:“你问我,你在我心里是第几个?阿苏没有了,阿达和阿母都会老,只有你,阿姹,你是第一个。”他看进了她的眼睛里,“不是姑姑送你到乌爨的,是菩萨。菩萨知道,阿普不能没有阿姹,阿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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