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诗心里有怨气,不是因为南舟不爱她,而是因为在她看来,南舟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心情好了就给点笑脸,心情不好了就随便晾着,她不是小猫小狗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她也要脸也有自尊心,但是南舟似乎从来没顾及过她的感受。好在陈诗健康的性格让她从小到大都不会把跟任何人的关系搞得太僵,她没有幼稚地转身就走、把南舟晾在那里,而是用轻松的口吻说:“姑姑,我俩在外面吃过了,你慢慢吃,我俩去屋里学习了。”“嗯。”南舟轻轻点下头。宋惊春着急上厕所,先走了。南舟拿起碗里的勺子,舀起来一点粥,缓慢往嘴边送,陈诗就站在她面前,她可以主动跟陈诗讲两句好听的话,算作为那天过激的言语道歉,只需要一两句,陈诗就能消气,但她死倔,不会服软不会讨人欢心,只会做个没长嘴的哑巴。南舟真的一点都不在意陈诗吗?她在意,在意极了,在意到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有多在意。明明背地里做了很多事情,明明有在偷偷关心陈诗,就是不说。这几天,她走遍市区书店,只为给陈诗买齐复习资料。晚上陈诗有踢被子的习惯,她怕陈诗着凉,一晚上会过去好几次,给陈诗盖被子。陈诗爱吃哪种零食爱喝哪种饮料,她就会不停地往家买,置物架都快堆不开了。这些南舟为陈诗做的表面的事,陈诗都没有注意到,因此更不可能领悟到南舟隐匿心中难见天日的苦衷了。陈诗摇摇头,心里说不出的酸涩,她从南舟身前走到南舟身边,停顿半秒,深深看了南舟一眼,失落地收回眼,迈开沉重的步伐、擦着南舟胳膊来到南舟身后,这时,南舟湿漉漉的眼睛里掉出来一颗眼泪,弹进碗里,泛起的微小涟漪倒映出她失控的脸庞,手一抖,勺子掉进碗里,她失控地喊出陈诗的名字。“陈诗。”“陈诗,我……”陈诗停步,望着南舟挺直却微微颤抖的脊背,眼神刺痛一瞬,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摸她肩膀安慰她,却把手停在半空,心酸地攥成拳,轻轻放下了。南舟回头盯着陈诗,眼里忧伤快溢出来了,她分明有话想说,就是不说,死活不说,折磨自己,也折磨陈诗。陈诗耐心不多了,烦躁地捶了两下头,跟着刚从卫生间出来的宋惊春一起进房间了。陈诗没有关门,坐在桌前,刚好能看见南舟的背影,她边拉书包拉链边往外看,从这个角度看南舟,南舟还是那副冷淡克制的平静模样。如果陈诗能换个角度去看南舟,就能看见一个不一样的南舟了。南舟重新拿起勺子,一口接一口地喝粥,一滴接一滴地流泪,握着勺子的手在抖,嘴唇在抖,每次吞咽动作都是为了压抑随时可能被别人听见的呜咽声。宋惊春伸手在陈诗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都看呆了。”“没,没看什么。”陈诗拿出书本,“开始学习吧,对了,下午艺嘉她们约我去看电影,最近学习也挺累的,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我当然要去的。”宋惊春打趣道:“陈诗,我们这样,算不算约会啊?”“约个屁呀。”宋惊春见好就收,没有继续开玩笑,认真给陈诗讲上午的学习任务。宋惊春能将枯燥无味的内容讲得十分有趣,陈诗时不时会被她逗笑,笑声一遍遍从屋里飘向屋外,飘进南舟耳朵里。南舟一直没有停下喝粥的动作,喝光一碗,她立刻把本来为陈诗准备的那碗粥端到面前,像烟瘾犯了控制不住想抽烟的时候,把喝粥的动作重复到机械。她一点都不饿,但她非要自虐,吃到胃疼,吃到恶心。她想起那些天她为陈诗补习,陈诗觉得没意思,不爱听,原来不是陈诗的问题,她把问题归咎到自己身上,认为是自己太无趣太古板,教不好陈诗。但宋惊春能。那天偶然听见陈诗跟冯怡打电话,陈诗说她成绩进步了,还跟冯怡提到了宋惊春,说宋惊春把她教得很好。南舟一方面为陈诗开心,一方面为自己难过,陈诗的进步和她没有半点关系,陈诗的未来也不该和她有半点关系。为什么要起来煮粥,为什么想过要哄陈诗开心,她应该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辈子都不要出来,反正陈诗……砰一声——门被风吹得关上了。一语成谶。手脱力了,勺子掉进空碗里,像是海上一只舟沉入海底,她屏住呼吸,闭上眼睛,没有求生欲了,认命地沉没吧。死了,无法面对周晚之。活着,无法面对陈诗的家人,无法面对安梨和所有歌颂过她和周晚之爱情的人。死不行,活也不行。是为了一个人,负天下人。还是为了天下人,负一个人。南舟真的快疯了。胃隐隐作痛,她弯下腰,捂住胃,痛苦地发出一阵闷哼声。稍微缓了缓,她扶着桌沿站起来,弓着身子去茶几抽屉里找药,坐到沙发,刚拉开抽屉,陈诗拿着杯子从屋里出来了。陈诗先是看着桌上两个空碗,眉头一皱,随手把杯子放到桌上,快步来到南舟面前,“怎么流这么多汗?哪里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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