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舟把铁门推开一个小缝,偷偷地看,始终没有迈过那道门槛,没有越过她心中最后一点道德底线。直到宋惊春脱下外套给陈诗披上,笑着跟她说了很多好听的话,随后把她往前一拉,低下头,轻轻吻住她的额头——暴雨定格成背景,躲在门后的南舟也成为无关紧要的背景。陈诗允许别人进去她的世界了,南舟不是唯一的主角了。不,陈诗直接把南舟赶出她的世界了,她把世界里唯一的主角换成了别人。铁门推开的缝隙越来越大,南舟想冲过去的欲望越来越强烈。该以什么身份呢。吃醋自己侄女被别人亲的姑姑?愤怒自己侄女被别人亲却不推开的长辈?自己不敢亲却嫉妒别人亲自己侄女的一个就快四十岁的老女人?她没有资格。是她先不要陈诗的,是她逼着陈诗不要爱自己的,是她亲手把陈诗推走的。因此她什么都不能做。她只能看着她想爱却不能爱不敢爱的小姑娘被另一个小姑娘亲吻,她们站在猛烈的暴雨里,全当恶劣的天气不存在,世界仿佛安静得只有她们,因为她们太年轻太般配吧,哪怕是暴雨,也是晴天。这场暴雨,可能只淋湿了南舟。宋惊春亲吻陈诗额头的嘴唇微微发抖,久久没有离开,见陈诗丝毫不抗拒,她想更进一步,于是垂落身侧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出去,握住了陈诗的手。陈诗不仅没有推开她,反而当她握住自己的手时,主动把相握变为十指紧扣。陈诗能主动做到这样,宋惊春已经很开心了,她很不舍,但知道场合不对,还是结束了这个吻。“小诗,谢谢你没有推开我。”陈诗没来由感觉很累,不想说话,她想回家了,下意识往铁门那看了一眼,就一眼,身体便应激地想要抖了,刚好宋惊春在这里,她便一头钻进宋惊春怀里,把她紧紧抱住,紧盯潮湿地面,再也没有望向那扇铁门。刚才闪电的亮光一闪而过,她看见了南舟,看见了南舟藏在铁门后面冰冷的眼神。她抓紧宋惊春后背衣料,小声说:“宋惊春,你抱着我,别松手。”宋惊春没有回抱她,而是说:“小诗,刚才是我冲动了,这里不方便,万一被你家人看见……”“爱我你怕吗?”陈诗突然抬高嗓音,“如果你爱我,那么你就不会害怕。”
这话可能不是讲给宋惊春听的,因为惊魂未定的陈诗对着那扇铁门流泪了。“我不怕,小诗,我一点都不怕。”宋惊春没有再瞻前顾后,陈诗都不怕,她怕什么,她坚定地把陈诗禁锢怀里,用动作表明她的心意。这个拥抱持续有多久,南舟眼里的冰冷便存在有多久。陈诗真的信了,南舟不爱她,一点都不爱她,如果爱,怎么会无动于衷,如果爱,怎么会允许她和另一个人紧紧抱在一起。既然南舟不爱她,那么她便去爱别人就是了。要是爱能快速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就好了。陈诗眼睛哭花了,心伤透了,她是一个不被爱的可怜人,同时也是一个还想要好好活下去的普通人,她才十八,未来还有好长的路得走,不能折在这,她脱离宋惊春的怀抱,低头想了很久,就在宋惊春准备带她回家时,她猛然抬头说:“宋惊春,你想亲我吗?”宋惊春愣了,“小诗,你……”几乎瞬时,那扇铁门完全被推开了,南舟眼中伪装的冰冷不见了,她焦急地迈过那道门槛,迈过她守护很久的道德底线,她手里掐着一把紧张的汗,感觉占有欲随时就要爆棚把陈诗从宋惊春那里抢过来了。可惜陈诗为她流了太多眼泪,已经睁不开眼睛了,看不见她卸下伪装的样子了。南舟犹豫间隙。陈诗双手搭上宋惊春双肩,踮起脚尖,郑重其事地将她所剩无几的对生活对未来的希望托付出去,把眼一闭,吻住了宋惊春的嘴唇。南舟登时身形一晃,瞪大眼睛,眼里差点滚出来眼泪,她倚着栏杆支撑住虚脱的身体,傻了一样,手指一遍遍往坚硬的凹凸不平的铁栏杆里深嵌,不可置信地看着嘴唇贴着嘴唇的她们。她张不开嘴,伸不出手,迈不动步,真正如同一个透明人,站在那个曾经眼里只有她的陈诗面前,想起陈诗羞涩的脸庞和真挚的话语,想起那场醉酒和无声的告白,想起落笔那一行行情诗,想起无数次克制着没有去拥抱没有去亲吻,想起——她早就爱上陈诗了。她开始控诉自己的懦弱和胆小,可是哪怕时光倒流无数次,她依然不会选择陈诗。她放不下身上的担子,也给不了陈诗如此青涩如此耳根通红如此呼吸急促的初吻。她多想变成一颗小水滴,云端坠落,汇入深海,把自己永远藏起来,这样就不用这么残忍地看着自己不敢爱的人去爱别人,不用看着她们从试探着浅尝辄止到停不下来的深吻。暴雨来得及,去得也急。天黑的时候,能在天上看见彩虹吗?专注地亲吻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就能从此专注地爱上这个人吗?踮起的脚尖回归地面,搭在宋惊春肩上的手缓缓垂落,陈诗不想吻了,便不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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