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的风格了。寻常时他那心思是一分也看不出来的,即使现下她已经活过了一辈子也仍旧会被他蒙在鼓里。想起那时她竟然想瞒着他使人换了检查单子的事,便有些失笑,想必那点子心思在他眼里不过是看不上眼的笑话罢了。但她也不得不承认,陈庚望的本事不算是小了,那心里的谋算更是深谋远虑了。陈庚望谋划的这事现下就要落到了实处上,自然瞒不过陈家人,不过是都看在眼里罢了。这几日,陈庚望便日日都是早出晚归了,这么大的事应是早已经和老陈头说过了,张氏对此竟没生出些许抱怨,但那看她的面上又出现了那股子怨怼的神情。宋慧娟见了也只当做没看见,她也是做过人家的婆婆的,想来在张氏看来现下她嫁来还不到一年,陈庚望便折腾着往外盖房子,这便是儿媳妇的不是了。或许,这其中的确有她的缘故在,但即使张氏如此看她,她也不想再忍上十年了。那样的日子过了一回便罢了,没得道理再走上一遍。张氏的拳头如同落在了棉花上,不声不响的。宋慧娟心里不仅不在意这个,连那家到底是如何分的,又分给了陈庚望多少,她也没多问一句。上辈子分家时她看不过张氏明里暗里的偏心,曾多嘴问了几句,不待张氏说上一句,陈庚望便将她打发进了屋。那时他们结婚也有十多年了,她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得,问不得,现下她自然不会多嘴去问。至于这辈子老陈头与张氏到底分给他多少粮食,又分了多少布票,她是一概不问的,总归她手里还有些粮票,即使等陈庚望给她的这些用完了,她也不急,到那时这孩子也该落地了,她便能下地干活了。只要人活着,总能下地干活的。待到了晚间陈如英做了饭,宋慧娟便提着那份饭去南河边上了。那窑离得不远,南河中间留着一道小路,一米多宽。这时,那天还亮得很,太阳还垂在半山腰里,宋慧娟便慢慢地走了过去。陈庚望此时便坐在窑口,抬眼便见宋慧娟挺着个高高的肚子颤颤巍巍的朝他走来,那额上的眉头便皱了起来,立时起了身,那脚下的步子便她走了过去。宋慧娟见他过来,便对他笑了笑,搭上了他伸过来的胳膊走到了河对面,端出那几碗饭递给他,“吃吧,我看会儿。”陈庚望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即垂头用起了饭。待他吃过,才一抬眼就见那妇人歪着头盯着熏热的窑口,不知盯了多久了,那脸已然被熏得红了。这几日的饭都是这妇人与他送来的,每日晚间带来的饭里面都放了个水煮蛋。头一天他没吃,放了回去,但这妇人见了又拿出来,塞到他手里,笑着对他说,“吃吧,就这一个。”那时,他以为这妇人说的是只这么一个而已,但第二天晚间她送饭时就又带来了一个。那只母鸡一天才堪堪下了两个鸡蛋,她带来一个,剩与她的就只一个了。陈庚望没再听她的那番话,只将饭吃完了,那鸡蛋还是放了回去。这妇人当时没说什么,直到临走前还是将那鸡蛋留了下来,留下一句“时日还长”,才起身走了。或许是那一句“时日还长”触动了他的心弦,他便没再拒绝。手里摸着温热的鸡蛋,陈庚望瞧见她那极黑极亮的眼睛,仿佛是窑里的火焰被点燃了一般,映得人心里亮堂堂的。他想,这一回总算是能将人留下来了,不枉他折腾了这么久。且时日还长远着哩……待到那太阳隐隐有些沉下去的情势,陈庚望才收回了探过去的视线,站起了身大步走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快些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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