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业绥默然不语,这个选择在意料之中,他十岁被王廉公收为学生,至今已整整十六载,所谓为师为父。他做不到从容。察觉到学生的异常,王廉公停下脚步,转身蔼然笑着,坦然到视死如归:“贤者不客死,这些年我在建邺实在待太久,我预备今日就出发回隋郡。从安,你我多年的师生就到此为止了,不必送我、也不必吊唁我。”随即他拂开男子的手,身体正立,如同要隐居高山的名士,十分飘逸的振了振宽袖:“生得其名,死得其所。”而后他沿着甬道独自离开。林业绥停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身影,黑眸里的亮光最终化为清水,从眼里滚落下来。他屈膝跪下,拱手推出,拜手行稽首礼。“就此诀别。”【作者有话说】[1]《晋书·王璿传》。[2]改自战国《春秋公羊传》。[3]“同为王,犹云泥”:虽然都是姓王,但差别就像云和泥一样。[4]“谢氏非王配,若配,另有王”:谢氏不是你这个王可以配的,得是另一个王才能配。【解析一下文中的零碎线索】1、部曲都是谢氏、郑氏族地的口音是欲盖弥彰,所以线索是郁夷王氏。帝后中就太后是郁夷王氏出身的,文帝不可能联合王氏杀自己亲儿子,这个儿子还是储君,关系国体,且文中一直有说三族已经在走下坡路,要是权势最盛时,可能敢逼皇帝杀太子,但现在王氏没办法一手遮天到这个地步。2、还有一个点就是玄度说昭德太子只说一切都有始有终,这个属于细节线索,如果女主听到这句话,估计能够马上知道是谁,因为她当时听到李夫人要放弃自己就是这么想的,母亲带孩子来世上,又送孩子离开,谓有始有终。但女主没听到,男主也不知道女主濒死的时候想的是什么,所以文中没办法揭露,作话说一下。 夫人病笃【大修】熙天曜日之下, 微风徐徐过之。在炎炎仲夏,这无疑是一个和畅清朗的夏日。一身白衣的王廉公从狭长的甬道缓慢走出,站在宫门前的时候, 屈曲的腰背艰难挺直, 仰首吸这天地间的清新之气,然后长长的嗟叹一声,犹如不得志的稚子,然他不仅衣白,束发戴冠的须发也皆是白素。奴僕驱车来到宫门, 见老翁如此情态,恍然看见了多载前那位志在千里的太原王郎, 坐着牛车一路来到国都。昔年十有五而志在学,此时八十有三而烈士暮年。奴僕从牛车上拿来木杖,恭敬递过去:“阿郎,我们归乡吧, 隋郡才是阿郎的家啊,在国都建邺谋略多年,阿郎已经无愧太原王氏了。”此次突如其来的危机已经足以让他投鼠忌器, 而阿郎能够转危为安, 皆因博陵林氏的家主。身为家僕,他也已经六十而耳顺, 曾经侍从过廉公的奴僕已经寿终,而自己侍从多年, 廉公已如同他的阿翁, 为人子都是冀望自己的阿翁能够不知政事, 含饴弄孙到寿终, 而不是死于非命。长跪两日, 精力被迅速耗尽,王廉公接过杖,以此支持一直都在衰退的身体,笑着颔首:“我们归乡吧,以后都不再来国都了。”奴僕闻之,莫不欣喜。王廉公在奴僕的扶持之下,行动艰难的坐上牛车,随后命令前面掌驭车驾的人,从朱雀大街离开国都。昔年他带着家僕,就是学老子坐在牛车上,沿着宽直的大路鲁道来到了国都,但他并不是坐牛车隐遁,而是入世。象征无为不争的牛车从这条天下最宽阔的道路进入国家政治的中央,他十六拜官,一直到三十而立之际在那场叛乱中才得武帝宠幸,侍从帝王身侧。驱车出了城门,王廉公在晃晃荡荡的牛车上,回头从没有帷裳的车后远望国都。在十里之外的官修庐舍中,一群人在此席坐饮汤。他们的家僕则候在道路两旁给行旅指示方向的行道树荫下,时时注意着国都来的方向,在见到一头青牛迟缓行在鲁道中央,即时奔走进庐舍:“阿郎,廉公的牛车来了。”众人闻言纷纷起身,先后出来,肃静的侍立在大道右侧,注视着缓缓的而来的牛车。家僕也禀命提前站在道路中央将车驾阻拦。廉公的奴僕见状,以为是天子的人,但又见四周并无禁军甲士,天子恐也不想背负杀害良臣之名,当下选择高声呵道:“请问为何阻滞我主人的车驾?”家僕怀着敬畏之心行礼:“我家阿郎听闻廉公要归乡,所以前来告别。”随即穿着各色直裾的人履过平地,其中黑发白发皆有之,还有一持木扙的老翁,他们对着帷裳一拜。“廉公。”“老师。”“子封。”王廉公已经筋劳力尽,意识也在遨游,忽然被车外之人惊觉,沉静下来后,才从声音中听出这些都是他往昔在朝中的门生与昔日旧友。子封,他的字。天下已经没几人可以唤了。他抬手欲举帷裳,最后还是罢休,以帷裳为障,对外笑言:“‘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1]’,文令你逾矩了,既已遐龄,身体康健为重,炎热之下就应少出行,在家中饮水岂不快乐?”字为文令的老翁也大笑道:“所谓从心所欲,子封还不下车与我见见,你这一走,我们就是永别了。”王廉公忽正色,垂头望着自己这一双膝盖,苦涩开口:“多谢诸位来送我,但我仪表不整,不见为好。”他这一生被天下敬仰,嘉名美誉数之不尽,但就在今日被人窥见一切,在盛名之下,自己只是一个深藏内心的欲望以及为了家族利益可以抛却所有准则的俗人,已经无颜面对世人。木杖咚咚敲在大道上,老翁不再勉强故友,而是主动走到帷裳前,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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