裾袍, 头戴巧士冠, 躬身而来:“陛下身体已有所痊愈, 要召见林仆射。”林业绥淡漠的望其一眼。尚书台的内侍也奉匜奉巾前来。他濯洗好双手以后, 接过手巾, 慢悠悠的擦净,随后矜坐在案前,端起热汤饮用,清冷的视线落在殿檐下的舍人身上,不置一言,似是有意拖延。舍人小心出声:“林仆射。”散发披衣的林业绥放下漆碗,语气淡如水:“仪容不整,某不敢面见天子。”舍人噤口,不敢再言。等至昼漏九刻,男子才起身去更衣束冠。然刚出馆舍,又有一舍人匆匆前来,似乎要寻谁,待见到男子,脸上躁动的神色有所缓解,但见到常常侍立在天子身旁的内侍的时候,迅速恭敬的低头弓腰,疾步而行,在与擦身而过的短短一瞬,快速低声说出几字。林业绥脚下微滞,而后神色从容的继续迈步,踩踏在软白的积雪之上。天子竟不愿见太子。百阶之上,辉煌的帝寝内。在殿中的内侍围在榻前,用力扶持起缠绵病榻已久的天子。躺卧数日,终于得以坐起的李璋费劲喘息着,他偏头看向帷幔以外,然视线被遮掩,随后露出几分不耐烦的怒气,伸手将挡在眼前的舍人推开,举起一根微微发颤的手指,命令道:“背我去那边。”天子之怒使舍人躬身唯唯,为天子更衣束冠,然后背向天子而半蹲,在感受到一人的重量,将人驮去他平日燕居饮食或擅笔墨的几案前。此处早已铺好熊席。从追封孝昭皇帝以来,又或是自王太后崩逝以来,天子的身体就开始每况愈下,好像生与活都不过尔尔。然他们这些侍奉多年的老人却深知其实天子的身体已然内虚,病脉不病,以无穀神,虽困无苦[1],因为对孝昭皇帝的追念才撑到如今。今日能起身跽坐在案前已是勉强而为。天子臀股刚沾席,殿外的内侍就来见告:“林仆射在殿外。”李璋有些涣散的目光重新聚在一起,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开口,只能挥了挥手。舍人一看就明白,低头退步亲自去到殿外,表面是迎人进殿,但又出于私心的低声告知:“太子近日想来侍疾,陛下都大怒拒绝,不知缘由。”他们都曾在四大王府中受过哀献皇后的照拂,在心中对东宫,但也只能到此为之,已帮助不了太子更多。大怒?林业绥有过一瞬的迟疑,这两载来比之以往,天子对东宫已然和颜悦色,为何情势会突然如此。随即他脱下罩在直裾深衣外的大裘,动作利落的递给在一旁的内侍,抬脚踏入内殿:“臣林业绥拜见陛下。”李璋被唤回神智,几乎是下意识的道出一句:“来了。”然后又叹息:“坐下再说吧。”舍人迅速在天子对面为男子设席。林业绥不露声色的看了眼天子,面容臃肿,四肢却枯瘦,已经弥留。他垂下视线,踱步过去屈膝跽坐。李璋望着对面的男子,双手有些没底的摸着膝盖,忽然长叹:“从安觉得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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