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痛哭流涕。
她只恨魏老爷生的晚了些,要是早个七八十年,当初的老小姐、哑巴姑娘,兴许也不至于得了大病而亡。
如今已经是保家到第五代,也是她道行的门槛,过了第五代,什么恩情都算是勾了。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更何况还是普普通通的人家。
“嗳,人要自助才会天助。我帮你,只是刚好遇见了,心中不忍,念你知恩图报。这世道如此的复杂,倘若知恩图报之辈反而无人帮扶,那将来如何还指望后人知道这些恩义呢?你拿了钱赶紧回去,治好了你家姑娘的病,那就是一切安好。也不需要唉声叹气,我好歹也是功名在身,文章虽然写得不好,但我同学极多,请他们润润笔,写个锦绣文章,给你表彰一番,也好叫人知晓,知恩图报这种事情,可不分男女老少人鬼妖精。”
“妾身叩谢魏老爷,谢魏老爷……”
秋十二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忙不迭地磕头,周遭妖精见了,也是感慨,它们因人而化形成怪、得道修行,又或者因人而长住一方,不再游历,其中种种,都是非常朴素的情感。
妖精原本散漫,跟人呆久了,也就通了人性。
人性多了淬炼,也就更加不像妖精,反而比人还要像人一些。
秋十二娘很是不好意思地收了钱,一步三回头颔首行礼,夜里匆匆,蝙蝠精为防不测,便跟魏昊告了个罪,然后飞出去暗中保护。
因秋十二娘的缘故,魏昊彻底没了兴致,牵着马儿,跟群妖告辞,然后披星戴月继续赶路,奔着左阳府而去。
路上狗子也是感慨:“世道艰难起来,真是人难过,妖也难过。”
“那是你见识浅了,小汪。”
摸了摸狗头,魏昊便道:“人分贵贱,妖精何尝不是分了高低?你看之前咱们在府衙里头见着的人,不还是日子好过得很。什么国运衰退不衰退的,干他何事?再看这妖精,巫三太子是妖,秋十二娘也是妖,可秋十二娘若是去了巫三太子那里,就是个打牙祭的一盘点心。”
“……”
狗子听得无语,自从跟自家君子签了合同,它是真的后悔,感觉自己也越来越瞧着纲常不顺眼,看着法度不舒服,一天天的……大逆不道。
狗生艰难,狗生艰难,狗生何其艰难啊!
默不作声的狗子心中更是琢磨着,这要是有一天自家君子神通广大了,天庭来招人做个三界荡魔大将军,这是去呢?还是不去?
狗子甚至觉得,自家君子指不定把天神都摁在地上爆打。
反正城隍庙的日游神已经被爆打过了,也不差这多出来的……
待魏昊渐行渐远,“鸠兹东山”的妖怪集市也是更加热切起来,原本只是过来小本经营给主家东家趁些过年钱,这光景看魏赤侠魏老爷在此“显圣”,不少妖怪都是动了长久经营的心思。
别的不好说,魏老爷施恩过的地方,寻常魔鬼哪里敢来放肆?
尤其是魏昊两锭金元宝压过的石头,已经刻了记号,那煞气如何都作不得假。
后半夜闻风而来的妖怪,都是手提肩扛着本家的一点特产,找了个地方,画了个圈就开始叫卖。
无非是红薯芋头之类的玩意儿,还有各色酱菜、鱼干、肉干,稍微有些手艺的本家,诸如篾匠木匠之类,他们再好的手艺,出不了远门也是白搭,放在家中也是摆烂。
有了“鸠兹东山”的妖怪市场,竟然就互通有无起来。
很多小门小户的“保家仙”不认得路,但稍微一打听,也就能赶来。
鸠兹东山有血煞冲天的地方,便是赶集的好去处。
以往妖怪们避瘟神一样避开这等血煞,如今不一样,魏赤侠高风亮节,是真英雄真豪杰,有他保佑庇护,连个秋蝉都能无碍,还有什么精怪比虫儿还弱小些?
于是乎,北阳府诸多寻常人家天一亮,便见家中少了东西。
本以为是遭了贼,可东西少了是少了,却也多了东西。
有的家中少盐,于是少了一袋米,多了一罐盐。
有的家中缺钱,于是新编的七八个背篓不见了踪影,桌面上却是多了两串铜钱。
有的家中缺二尺布头缝缝补补,家中久居的燕子一夜就掉了不知道多少羽毛……
如此种种怪事,瞒得过一家,却也瞒不过几家。
一天不到的功夫,就有善于占卜的除妖人过来卜算,掐了几卦,便知道了前因后果,说是家里的“保家仙”辛苦了一趟,为主家解了燃眉之忧。
原本有几个道士想借机敛财,结果再一算,算到了五峰魏昊……
于是别说是敛财,竟是还给小门小户道了歉,奉上了几个碎银子,只是叮嘱主人家千万不要跟外边说起。
话是对着人说的,但却是对着家中“妖仙”说的,只盼精怪们高抬贵手,别把那个杀举人跟杀鸡一样的魏秀才招过来。
那厮可不是说笑的,说斩就是斩,半点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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