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青云的讲座是下午两点开始,现在快一点了,宋卿几乎是连轴转。车窗紧闭着,冷气呼呼往车里灌,顾十鸢放了首舒缓的轻音乐,给宋卿身上盖了张小毯子,这种凉爽中又带着暖意的感觉,倦意立马就涌上来了。宋卿好像回到了那天下午,坐在多吉家门口台阶上看地方志,高原的风从雪山顶上倾泄下来,裹挟着青草,溪流和牛羊粪的味道。——“梅朵,你知道哪里可以采格桑花吗?”——“知道呀,让阿黄和白云带我们去好啦!”阿黄是多吉家的牧羊犬,白云是羊群里毛最白的那只。宋卿心脏倏地一紧,猛地就惊醒了。她声音嘶哑,问:“我睡了多久?”顾十鸢看了眼手机,“十分钟。”那还很早,宋卿又闭上了眼,脑子昏沉得很滞重,眼皮倦怠得睁不开,但无论如何也入不了眠。她索性打开了手机,从相册里挑挑拣拣了好几张风景照,编辑了朋友圈的文案——“理塘”。在发出去的时候她犹豫了下,又把那些看起来长得很相似的图片删除了,只留了张梅朵的照片。照片里,梅朵坐在草地上,手里捧了束格桑花,脚边卧着阿黄,尾巴摇出了残影,近处是放肆奔跑的牛羊,远处是镶了金边的山峦。“叮——”手机响了一声。她翻开手机,动作急促。闻奈只是点了赞,但她却忍不住回了句:“回来了。”下午一点五十分,宋卿准时抵达江北大学。学校管理严格,外来车进不去,顾十鸢下车陪她走了段路,停在网球场附近,远远能望见礼堂门口的大幅海报,“你行李还是放我车里,晚上给你送家去。”“晚上?”宋卿瞥了她一眼,迟疑道:“明天调休,晚上我回老城。”“我知道啊。”顾十鸢冲着她笑,低头抠了会儿指甲,背后传来三两声学生“好球”的低喝声,方抬起头,“景女士让我通知你今晚八点去盛景吃饭。”顾宋两家是对门,吃完饭顺理成章一起回去,所以顾十鸢说的这个“家”,本来意思就不是青山公馆,而是南城老城区的筒子楼。景观路尽头跑来道毛毛躁躁的影子,那人急剎在宋卿面前,踩蔫儿了绿化带里的虞美人。宋卿刚把“景女士”和“盛景”联系在一起,跑过来的人气喘吁吁地叫了声“宋、宋总监!”,动静算不得小,飘过来的视线多了几道。顾十鸢和宋卿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移过去,看清楚是个矮半头的女生,眸光清澈,稚气未退,脸上还有婴儿肥,看起来有点可爱。
小姑娘一时有点紧张,磕磕绊绊地介绍自己,“总监,我叫程晨,是公司给您配的新助理。”这样一说,宋卿立刻就有印象了。前段时间,人事给她配置总监办的新设备,顺势拿了迭员工简历过来,问她有没有中意的人选,她甚至不用翻简历,心里很清楚秘书处都是总裁的心腹,新任总工程师在分公司的势力还只是张白纸。当时她刚好开完会,恰好路过面试现场,透明玻璃窗上映衬着几张青涩的脸庞,她脚步微顿,往里面多瞧了几眼。人事经理是个老油条,赶忙说:“那几个都暂时录取了。”她戳了戳玻璃,点了几个人名出来。宋卿随手一指,“就她吧。”接着她忙着去理塘出差,把人小姑娘遗忘在公司近一周的时间。顾十鸢勾了下唇角,哂笑道:“怎么?你眼里就只看得见宋总监?”“啊?”程晨短促地叫了声,惶惶不安的视线落在了宋卿身上。宋卿拽了下顾十鸢胳膊,淡淡说:“这是检测院的顾主任。”程晨还没做入职培训,对环宇旗下的业务还不熟悉,也不明白“主任”两个字的含金量,匆忙地弯了下腰,说:“顾主任。”顾十鸢忍不住笑出了声,说:“宋大总监,你这新助理像走后门进来的。”说罢,她俯身戳了下小姑娘的额头,调笑道:“说你呢,你是谁家的亲戚?总裁还是总工?”程晨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本正经道:“我是宋总监的助理。”“有觉悟。”顾十鸢挑了下眉梢,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微眯着凤眼,说:“你怕我?”小助理惶恐地摇了摇头。顾十鸢眼波流转,抬手指了下宋卿,嗤笑道:“那你怕她咯。”小助理想到了公司的流言蜚语,犹豫了片刻,然后猛地摇了摇头。“哎,她是纸老虎。”顾十鸢脱口道。宋卿蹙了蹙眉,察觉到今天的顾十鸢攻击力非比寻常,她伸手拦了下,转头问程晨:“有事?”“哦哦哦。”小助理赶忙去翻帆布包,掏出一个硬壳的活页夹,“经营说虞总的合同返回来了,要总监签字,赶在周五前寄送回苍南。”宋卿差点忘记虞水生这号人物了,而且,今天周四,她反应过来,问:“又翘班了?”“我请假了。”顾十鸢撒谎都不带脸红的,用鞋尖踢了踢花坛的水泥板。宋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阿姨怎么了?”顾十鸢侧过脸,眼眶微红,“前段时间做了个手术,这两天好些了,所以我爸才主张一起吃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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