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是客栈提供的,封皮非常精美,淡黄色的竹纸,夹杂着碎纤维,笔者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幅淡浓相宜的水墨画。直至今日,她仍记得曾读到的文字——“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景女士和宋家父母唯恐几个孩子钱不够用,私底下都转了些钱过来,这就使得她们拥有三份超额的旅游基金,所以不光是边城,她们还去了周边很多地方。在这段旅程中,宋卿逐渐把祝遥的相貌都忘掉了。但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最是多愁善感,这样的经历对她性格的养成有不可逆的作用,在很长的时间里,宋卿惧怕结识性格活泼的人,对于别人友好的接近,自我防护似的保持冷漠。特别是她因提前被高中录取,所以无需参与中考,初三下期自由散漫,不必与同龄人交流,独自做些无聊的事情,性格逐渐变得内敛。宋斯年三月份考试,已经不回家了。顾十鸢不像宋卿,她的成绩也在上游,但远没有达到免试的水平,所以只能被关在学校里刻苦。宋卿即将入读的高中是是宋斯年的学校,也全南城最好的学校。所以有招生老师的特许,她提前办了张校园卡,可以自由在图书馆里出入,并在二月份时自学完高一必修的内容,准备给自己放个小短假。而事情的转折也是在这时候发生的,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她从高中部的图书馆出来,经过废弃厂房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想进去转转。走到深处,听见了马犬不安的狂吠。她没有多想,加快了脚步。春天的烈阳也很烫,两只马犬被拴在粗壮的树干上,锋利的爪子把草皮都翻了起来,对着紧闭的房门呜呜地叫。宋卿认不清它们的区别,所以把两个名字都叫了,“阿文”,“阿武”。马犬很明显顿了下,朝厂房外瞧了眼,好像是认识她,前肢趴在地上撒娇,尾巴也摇得欢快。宋卿走近它们,把水盆翻过来,灌了些矿泉水进去。两只马犬像是被渴狠了,脸几乎要贴进盆底,几大口卷掉大半的水,宋卿直觉不对劲,抚着它们的脑袋,轻声说:“慢点喝,还有。”她把目光移到秘密基地,房门上没有挂锁,应该是有人才对。但是马犬叫得这么激烈,怎么没人出来瞧瞧?宋卿皱了皱眉,往门的方向走去,从外面拧了下把手,掰不动,是从里面被锁住了。她又走到窗户边,试图从缝隙里往里面看,结果视线被窗帘阻隔完了。一筹莫展之际,宋卿绕着厂房走了两圈,瞥见了墙上的排气扇,可以看清楚里面,于是搬来水泥袋踮脚,拉着钢管往上爬,最后踩在支出来的墙砖上,伸长脖子往里面瞧。不看不要紧,一看真是肝胆俱裂。程景宁仰躺在懒人沙发上,上身半裸穿着束胸,额头上有片血渍,顺着脸颊淌下来,干涸成暗红色。宋卿被吓了一跳,差点从墙上栽下来。“程景宁!”她趴在排气扇那儿大声呼喊。
“汪汪汪!”马犬附和着。程景宁没有丝毫动静。“程姐姐!程景宁!程景宁!”宋卿发誓,她把毕生的力气都用出来了。她声嘶力竭地喊,热出一身汗。正准备打电话报警的时候,底下传来一声虚弱的“好吵”。宋卿把手机收起来,拽着扇叶,朗声说:“你怎么样了?”程景宁刚醒来晕乎乎的,被目眩的光刺得睁不开眼,适应了很久才看见挂在墙上的宋卿,噗嗤一笑,“小爬山虎,干嘛来了?”宋卿指了指紧锁的门,言简意赅,“开门。”程景宁听见“噗通”一声,然后是“哒哒哒”的跑步声,“咚咚咚”的撞门声,无奈道:“行了,别敲了,好吵好吵。”程静宁站起来,甩了甩酸软的胳膊,打开了门,然后把自己扔进了最近的沙发里。宋卿疾步走进来,蹲在她面前,关切地问:“要叫救护车吗?”程静宁捂着脸,“用不着。”“哦。”宋卿盘腿坐在她身边,没心思打量周围的环境,只安安静静地坐着。倒是程景宁等了会儿没动静,好奇地岔开手指,目光从指缝里漏出来,“你想什么呢?”“在想你手机的锁屏密码。”宋卿如实道。程景宁轻轻“切”了声,“你想给奈奈打电话啊,嘻嘻,就不告诉你密码。”“景宁?”电话里泄出一道温和的女声。宋卿面不改色,“她要死了,姐姐速来。”程景宁:“谢谢你啊。”宋卿记得些细节,杂糅在一起,组成漫长的时间线。程景宁接了个电话,原本还算平静的脸庞瞬间乌云密布,她说:“呵,我不懂什么叫罔顾人伦。”她的眼神悲怆,边流着泪边笑,没让电话对面察觉出一丝异样。宋卿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在闻奈来这之前,她被程景宁拎到角落里坐着,脑袋上罩着厚重的隔音耳机。“景宁。”闻奈按住她的手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而程景宁,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毕现,绷紧流畅的骨线,残存的理智仅仅够挂掉那通电话,她苦笑说:“奈奈,我快坚持不下去了,我想求她,求她主动向我走一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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