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坦然当众受刑,以维护寺庙清誉、佛法庄严,且这五十杖,杖杖见血,是十足十的真打,人们先前的鄙夷全然消散。
便是不满他还俗的僧众,也起了敬佩之心,再也说不出个“不”字。
早有候着的医僧将李蕴玉抬到寺内疗伤,山门关闭,围观的人群也慢慢散了。
苏宝珠随着人群往外走,表情呆呆的,似是被刚才的血腥场面吓到了。
“表妹?”王铎很担心她,“要不我们进去看看,我和殿下共事过一段时间,算是同僚,他们不会拦着不让进。”
苏宝珠疲惫地摇摇头,“我想回家。”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容易走到这一步,她本该高兴的,可现在心里茫茫然的,好像一下子没了方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可有一条她清楚,李蕴玉原本就替她承受了蛊虫之毒,如今又生受五十杖刑,这段时间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接近他了。
王铎默不作声护在她身旁。
无意间瞥见树下有个人影很像三妹妹,仔细再瞧时,那人却不见了。王铎皱了下眉头,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不禁轻轻叹口气,七殿下这一还俗,刚刚平静下来没多久的长安,又要起风波喽。
-
仙居殿,贤妃半躺在床榻上,一脸的病容,看姚氏的眼神还是一贯的冷淡。
姚氏嘴角永远挂着淡淡的笑意,“殿下既已还俗,娘娘也该早日为他张罗起来了,总是这般病恹恹的,可叫那孩子靠哪一个去。”
贤妃冷哼道:“我这病就是他气出来的,我看他主意大得很,根本用不着别人管他。”
“母子哪有隔夜仇?别说气话了,殿下自幼离宫,没自己的王府,也没自己的亲信,朝臣更是不认识几个。”姚氏放下茶杯,语重心长道,“他想不到这些,你得替他想到。”
“我想不到,我也懒得想。”贤妃毫不掩饰自己的怨恨,“他自己非要还俗,往后有什么事,就让他自己应付,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姚氏是个轻易不发火的人,一听这话也忍不住生出一股怒气,“这叫什么话?他是你亲儿子,怎么就与你无关了?你在宫里过了十八年金尊玉贵的日子,太妃偏爱,皇上宠爱,内外命妇们捧着夸着,都是你儿子替你挣来的。”
“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他?”贤妃冷笑,“更要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强把我送进宫,我何来今日的尊贵?”
姚氏立刻明白她的心结所在,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了,“原来你心里还记着这事,此事虽是你哥做主,可进宫也是你点了头的。”
贤妃一下子支棱起身子,指着姚氏骂道:“你还有脸提?我都要与王以安定亲了,要不是你跑到王家胡说八道一通,王以安能避去洛阳?我能误会他移情别恋,一赌气进宫?”
姚氏脸色大变,急急命人关上门窗,看着小姑子感慨道:“你在宫里能平安活到现在,简直是……呵,你真该谢谢七殿下。”
贤妃深觉失言,又羞又恼地盯视姚氏一眼,“反正我不掺和你们的事,你自去与他说去。”
姚氏道:“亲事怎好与他说?还得你开口。”
“亲事?”
“你哥的意思,亲上加亲,把嘉娘许给他,他有周家这个强有力的支持,想干什么干不成。”
“不可能!”贤妃断然拒绝,“我已选定了儿媳妇,你们想都不要想。”
姚氏慢慢坐直身子,蓦地想起法坛前的那个艳丽姑娘,眼神一凛,“是谁?”
贤妃傲然道:“王家三姑娘,性情和婉,秀外慧中,乃是最合适的七皇子妃人选。”
姚氏还不太熟悉长安各世家的关系,想了一会儿才想到这人是谁,失声叫道:“王以安的女儿?我的天,王家能和周家比吗?王以安能给你儿子提供什么助力?为了你心里那点子念想,就变着法儿的坑你儿子!你真是……”
蠢!见过蠢的,可没见过你这么蠢的!
对上姚氏讥诮的目光,贤妃忍不住反讽道:“一心想帮我儿子是吧,好啊,让你闺女做小,周家一样能帮忙。”
姚氏的脸彻底沉下来了,起身道:“只怕此事与当初一样,剃头挑子一头热,是你一厢情愿而已,王以安可不似你这般没脑子。”
说完草草一礼,转身走了。
贤妃慢慢躺回软塌,口中喃喃,“怎会是一厢情愿,长安若不是他的伤心地,他怎会十来年都不回来一趟。”
不能与意中人长相守,纵然身处锦绣堆,也觉索然无味。想起那个俊朗少年种种的美好,贤妃不由落了一阵伤心泪。
泪珠儿划过手上的羊脂白玉,湿了那寸锦寸金的云锦,端起玛瑙杯喝一口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叫宫人往金银炉里撒一把龙涎香,幽幽叹息一声,沉沉睡去了。
-
夜风透过窗子的缝隙钻进屋子,床幔前挂着的香薰球微微晃动,本是安神的幽香,却让苏宝珠烦躁不已。
睁眼是他,闭眼也是
百合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