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都拿他没办法,你去的地方是龙潭虎穴啊。”
王铎笑道:“调令都拿到了,年后我就动身,周勇虽厉害,可我在剑南道也有熟人,安全是没有问题的。十七,这阵子麻烦你多去我家走走——我爹总不好当着你的面骂我。”
这位公子叫崔涣,出身清河崔氏,是王铎祖母崔老夫人的侄孙,时任门下省给事中,因排行十七,相熟的人都叫他“崔十七”,本名反叫得少。
崔涣摇摇头,很不以为然的样子,“整治盐务哪有那么容易,如果长安的朝廷强有力还好说,现在显然不是。灭佛的风波还没过去,又要动藩镇和世家的利益,啧,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不占,你去也是撞南墙。”
许是声音大了点,走在前面的李蕴玉回头望过来。
崔涣忙敛起声音,佯装若无其事地笑笑。
结果李蕴玉竟停下了脚步,“依崔大人之见,当如何才能破局?”
点名问到头上,崔涣也不得不答了,“只一句话,不可操之过急,韬光养晦,一切求稳。”
李蕴玉沉吟片刻,缓缓道:“求稳,不止是世家和藩镇的稳定,更重要的是最底层老百姓的稳定,他们,才是这偌大帝国的基础。”
崔涣一怔,“百姓?只要他们吃得上饭,就不会闹事。”
“你知道有多少人吃不上饭?”王铎虚空点点他,“得空出去走走,你这位‘何不食肉糜’的世家公子,也该接一接地气。”
崔涣苦笑不得,连连拱手说着“受教受教”,待再看李蕴玉时,目光又有所不同:这位还俗的佛子殿下,看上去冷冷清清不声不响的,却比昌平帝更为难缠!
待会儿给家里的书信,只怕要重新想想措辞了。
出了麟德殿没多久,便见一抹纤细的人影在道旁徘徊,头上肩上都是落雪,显见等的时间不短。
“三妹妹?”王铎十分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王葭红着脸支支吾吾道:“今儿贤妃娘娘传我进宫说话,我猜你可能在这边,就想过来碰碰运气。”说完忍不住笑起来,“看来我运气还不错,真让我等到你了……”
算起来也算自己的表妹,崔涣打趣道:“你们兄妹感情还真好,出宫也要作伴一起走!”
王铎跟着笑了几声,眼中却满是狐疑,待看到妹妹的目光似有似无落在李蕴玉身上时,已是恍然大悟。
不由暗叹一声,拉着崔涣扯东扯西地走快几步,不是很明显地给妹妹创造了一个单独与李蕴玉相处的机会。
王葭错后李蕴玉一步,看着那个目不斜视沉默不语的人,突然就有些难过。
就这样默然走了一路,眼看前面就是宫门,出去就要道别,一道别,还不知几时才能再见他。
王葭鼓足勇气,“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过了一会儿,才听前面的人说:“记得。”
一阵狂喜涌上心头,王葭摸摸发烫的脸,微微笑着说:“当时也是一个冬天,你十一岁,穿着灰色的僧衣,带着满身的雪花从殿门走进来,我好奇地问赵妈妈你是谁,还给你剥桔子,可是你没接。”
李蕴玉突然站住脚,回身看过来。
王葭怔楞了下,旋即心脏砰砰直跳: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看她!
“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说,语气带着丝丝缕缕的忧伤,似乎那次见面并不是很美好。
不知为何,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王葭心头。
“第一次见你,是我五岁的时候,想母亲想得不得了,偷偷溜到仙居殿找她,赵妈妈在殿门前拦住我,说母亲身子不舒服不能见我,让我回寺院念经去。”
“我很担心母亲,趁宫人们不注意溜了进去,结果……”
李蕴玉笑了下,笑得苦涩,“她在小花园和你在一起,抱着你,哄着你,陪着你玩,笑得特别开心。她从来没对我笑过,一次也没有。”
“我不甘心,朝你们走过去,我也想让母亲抱抱我,就在我的手要抓住母亲袖子的时候,你大哭起来,母亲抱起你,大声呵斥我,让我滚远点别吓到你。”
王葭已经听得呆住了。
“有段时间我一直以为,王家三姑娘才是母亲的孩子。”李蕴玉带着点自嘲道,“很可惜,你不是,不然我心里还能好受点。”
王葭只觉胸口绞心似的疼,“我不是有意的,我、我不记得了……那时候我太小,不懂事,你千万别怪我。”
“做事的是大人,你当时不过三四岁,我怪你做什么?”李蕴玉淡然一笑,“三姑娘,宫门到了,咱们就此道别吧。”
说完,微微颔首,转身大踏步离去。
王葭想叫住他,想再解释几句,张张嘴,却是无话可讲。
原来是这样的啊,所以他总是对自己淡淡的,有意无意疏远自己,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
“三妹妹,”王铎走过来拿身子挡住旁人异样的眼光,递过一方帕子,“别哭了,当心被风皴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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