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北方,到头来光武爷差出朱祐、祭遵、耿弇、刘喜四路大军讨渔阳,彭宠国破兵败被手下奴仆割去脑袋。今日祢衡以彭宠为喻,是讥讽曹操必定会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文武公卿满营将士凝目观瞧,但见祢衡昂然挺立,不住挥舞鼓槌。开始时敲击缓慢力道极大,似天雷阵阵;后来节奏逐渐加快,用劲也越来越匀,气势磅礴犹如奔马,敲得人神绪不宁胸口发慌,仿佛槌槌都打在心坎上。转眼间锤落鼓面急如雨打,掺挝一顿拍节竟丝毫不乱。祢衡似乎真是把满腔怒火都发作到了这种技艺上,他高耸双肩挥舞臂膀,把全部的精神力气都灌注进去。就这样过了一阵子,祢衡的气力似乎要用尽了,击鼓的声音渐渐变小,汗水也渗透了他的衣衫。
祢衡平日满处讥讽指天画地,朝廷百官中大部分人也对他颇为反感,但此时此刻见这个桀骜之士沦落至此,浑身解数将要用尽,也不免心下怅然。众人低下头不忍再看,纷纷发出感叹。然而叹息未止,忽闻台上一声呐喊,不知祢衡打哪里又来了一阵气力,精神骤起,手中鼓槌又加速度,一边击鼓一边呼叫起来——
渔阳鼓,震天响,威慑魑魅与魍魉。庄周击盆歌生死,冯谖弹剑客孟尝。志比天高命宿薄,一片丹心望咸阳。
望咸阳,泪莹光,六合八荒遍豺狼。四世三公谋僭逆,西凉武夫似强梁。宗室反目成割据,宦竖遗丑霸朝纲。
霸朝纲,何张狂,不见天子坐明堂。挟君号令遣诸侯,缘木求鱼怎久长?贤良沦落为鼓吏,岂得叫人不感伤?
心感伤,又何妨?不如击鼓明志量。诸君笑我遭人辱,我笑彼此皆一样。尧舜禹汤今何在?王道教化已沦丧!
道已丧,德亦丧,拔刀张弓各相向。纲常仁义如粪土,黎民百姓尽遭殃。金戈铁马血肆流,叫吾怎生不张狂?
狂狂狂,哐哐哐,参透荣辱梦一场!自古横蛮难长久,迟早秋风落叶扬。白驹过隙何仓促,世人冥顽不灵光。功名利益花间露,富贵荣华瓦上霜。任你公侯与帝王,难免荒郊土内葬。
渔阳鼓兮渔阳鼓,今日你我诉衷肠。洁白玉璧投暗世,无双国士性纯良。惜乎不能得治世,安能屈膝苟存空悲凉?掺挝击鼓哐哐哐,骂尽天下民贼狂狂狂!不如一死赴阴司,来世再得太平伴君王……
这一番击鼓呼喊,响彻天际撼动乾坤,在场之人皆觉无比雄壮。直敲得满营将士心悲怆,直敲得公卿老吏泪两行,直敲
得旌旗萎靡难招展,直敲得昏天黑地日无光。祢衡今日抱定必死之心,又喊又击状若疯癫,就这样生生又敲了三刻工夫,最后力气用尽双腿一软伏在鼓上,热汗如流水般淌湿台板。悲壮的鼓声戛然而止,台下之人皆感惊诧,就连曹操也呆住了,大家眼睁睁看着这个世间奇人,大营中一时间寂静无声。过了会儿,祢衡大口喘息已定,又站起身来对着大鼓连敲三下。待敲到第三下的时候,忽然倒转鼓槌用槌柄戳去。耳轮中只闻一声闷响,浑圆完好的牛皮鼓被他打出一个大窟窿!
事到如今祢衡早把性命豁出去了,但求一刀速死!他转过身来把鼓槌往台下一扔,声嘶力竭地喊道:“曹阿瞒!”
这一嗓子嚷出来,台下之人心里凉了半截——他死定了!岂有当众叫人小名的,曹操非油烹了他不可!哪知曹操缓过神来仅仅微然一笑,朗声道:“鼓吏果然好手段,呼我之名是要讨赏钱吗?”
祢衡也不再客气:“呸!你这污浊不堪的老杀才!”曹操见他撕破脸当众辱骂,把牙咬得咯咯直响,但还是不想再落一次害贤的名声,只向王必使了个眼色道:“扯出辕门,叫他到外面卖狂去。”
王必得令,吩咐左右动手,两名武士张牙舞爪冲上台去。祢衡不管不顾,手指曹操依旧喝骂:“汝不识贤愚,是眼浊也;不读诗书,是口浊也;不纳忠言,是耳浊也;不通古今,是身浊也;不容诸侯,是腹浊也;常怀篡逆,是心浊也!吾乃天下名士,用为鼓吏,是犹阳货轻仲尼,臧仓毁孟子耳!曹阿瞒,有种的你就杀了我!”他也是口不择言未加详思,其实这六浊的说辞也未必能够成立。
两个武士扯住祢衡,连推带打,他一个趔趄跌跌撞撞滚下台来。衣衫也扯了,冠戴也掉了,他爬起身来口中兀自辱骂不绝:“曹阿瞒,你乃宦竖遗丑过继之后,出身卑贱素无德行!上欺天子下压群僚,无父无君假仁假义……”
曹营诸将见他还敢大放厥词,尽皆拔剑在手,意欲冲上前去乱刃分尸。曹操迈出朝班喝止道:“都给我退下!叫他骂!叫他放开了骂,我倒要看看他能骂到几时!”
祢衡这会儿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刚开始骂的还是曹操,后来干脆看见谁骂谁。他见司徒赵温立于朝班之首,破口就骂:“赵温老儿!你算个什么东西?身居三公妄食君王俸禄,若有半分骨气,就当辅保天子诛杀逆臣!天下危难之际,要你这等活死人有何用处?老而不死是为贼!”这一席话把那德高望重的老司徒骂得面如死灰。
拉拉扯扯间,祢衡又见了辅国将军伏完,即刻转骂道:“伏完!你算个什么国丈?想当年卫青、霍去病奋战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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