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有理有据,人家是大汉附属,非魏国之臣,真做起乱来连名头都有!但这些话能想不能说。
莫看袁涣病歪歪倚在那里,却只一对眼神就瞧透了凉茂的顾虑,又补充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明知有个毒瘤,藏着掖着也无济于事。圣人尚曰‘时乎命乎’,有时就得碰碰运气。反正老朽是相信丞相能打赢的,你们呢?”
他如此发问,凉茂当然不敢说丧气话:“既然如此,就按曜卿兄说得办吧。”杨俊初入机枢资历尚欠,也无异议。
“好。”袁涣手扶桌案哆哆嗦嗦站起来,“咱现在就去见主公,把细则敲定,也好睡个安稳觉。”
杨俊提醒道:“路文蔚还在隔壁歇着,敕令是他送来的,是不是叫他一起去,从旁做个见证?”
“还是季才细心,甚好甚好。”袁涣连连点头。
杨俊把睡得迷迷糊糊的路粹叫醒,四人紧紧衣衫,准备往听政殿复命;出了中台阁门,外面比里面还热闹。曹操是不见地方官了,可崔琰、毛玠还得见,台阁本来就够忙的,也不方便让这些外官进去,他俩索性一人披件皮氅,在院里与官员谈话;一旁丁仪、徐邈笔录,徐奕守着一堆简册,随着接见就把调令发了,倒也条理清晰。
袁涣不愿与那些外官寒暄,低声道:“咱绕墙根走吧。”话音未落忽闻一阵讪笑——孔桂溜溜达达走进院来。
路粹朝杨俊耳语道:“神憎鬼厌之徒又来了。”随即提高嗓门,换了番口气道,“孔老弟,今晚刮的什么风,竟把你吹来了?怎么不在魏公身边伺候啊?”
孔桂知他揶揄,却也不当回事,笑道:“临淄侯家丞邢颙告见,说有机密之事上奏,旁人不得与闻。主公把我撵出来啦!”
一句话倒叫四人犯难,刚说去回奏,看来邢颙不退他们是见不成魏公了。杨俊对袁涣、凉茂道:“邢德昂方入见,一时半刻出不来。两位都是有年纪的了,国事多多倚重,还是早些休息;我与文蔚兄候着,主公若另有吩咐明早再转告二位。”
袁、凉二老也实在累了,客套几句就进去了。其实歇也歇不踏实,这日子回不了家,顶多在偏阁忍一觉。杨、路二人倚着门框,看着毛玠等人办公,有一搭无一搭跟孔桂聊着闲话。
没过多久,满院的官员差不多打发光了,徐奕翻翻简册,高声唱道:“朝歌县令吴质。”
“在。”吴质上前施礼——他三年前因暗助曹丕谋位,被曹操外放县令,自那之后还是第一次回到邺城,不过滞留半个月,一趟五官将府都没去过,唯恐教人说三道四。
徐奕客套还礼:“吴贤弟在任政绩颇佳,不过这次丞相并无调任之令,你还留任原职。多多勉力吧!”其实他俩都是“曹丕党”,眼神交流已心照不宣,不调任就还是曹操信不过他,留任实是无奈。
不想话音刚落,一旁搦管的丁仪搭了言:“考吴兄三年政绩,也不弱于司马芝、王淩之流。今王淩晋升中山太守,司马芝提为大理佐官,独吴兄不晋,是何缘故回去多多自省。”
能走进这院里的都不是糊涂人,谁都听得出来,丁仪这话里带
刺——不升迁因何缘故,还不是保曹丕没保曹植?一层窗纱罢了,可谁也不能点破!
众人也不知丁仪是想拉拢吴质,还是纯粹就是讽刺,都愣住了。徐奕脸上甚是难看,他是西曹掾、丁仪是西曹属,长官说话副官在旁泼冷水,面子往哪搁?但他心里清楚,曹操知他是拥护曹丕的,不过是用他之才,丁仪这个副手与其说协助,不如说是监督他,维持两派人物的平衡。这时候只要他对曹丕亲信稍有偏袒,立时祸不旋踵。怎么办?徐奕只能忍而不发。
但徐奕能忍,崔琰却忍不下,当即怒斥:“丁正礼,徐西曹讲话岂有你插嘴之礼?别以为仗着临淄侯的庇护,就可以为所欲为!别人不敢管你,崔某敢管你。羞辱县令、无视上司就是有罪!你若不服咱到魏公面前评理!”崔大胡子直来直去,两句话挑明了,一旁看热闹的令史唯恐萧墙之争扯进自己,纷纷退避。
“唉……崔公息怒,此等小事何必叨扰主公。”毛玠劝了一句,随即转过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逼视着丁仪:“还不给吴县令赔礼?”他话音虽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丁仪惹得起徐奕,却惹不起崔、毛二老。一个是虬髯狮虎,动不动就瞪眼;一个是铁面判官,半辈子没笑过。幕府元勋岂能不惧?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一介县令的吴质赔礼,岂不羞辱?望着众人注视的目光,丁仪一阵阵委屈——想当初曹丕一党得势时阻我为曹氏之婿,置我于令史之职,压了我多少年?如今时来运转,出出当年恶气有何不可?吴质受窘你们看不过眼,我当初受屈你们谁管过?凭什么天下的道理都是别人的……想至此他把脖子一梗,硬是不睬。
崔琰怒不可遏,就要上前抓袍掳带,众人赶紧拉住:“崔西曹,息怒息怒!”吴质更不愿事情闹大,演变成两派之争,也跟着劝:“丁贤弟无心之言,大人何必认真?若因在下起争执,今后我还有何脸面来中台办事?且看在下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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