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安安稳稳了无牵挂地去,而且至死未称帝,保全了“汉室臣子”的最后一层面皮;你有一大群儿子可以择优立储,还有允文允武的义子可以用为股肱,更有数不清的社稷重臣共襄国政。而我呢?我的儿子尚是总角之童,我的干儿子是个麻烦,我手下群臣只一个诸葛亮能放心托以政事。我的最后归宿还不知什么样呢!
韩冉汇报说,你儿子在筹划称帝,这又把我难住了。我以匡扶汉室自居,如果汉室没了,我怎么办?只能自己称帝喽……身登九五是我平生之宿愿,可现在提这事简直像笑话。荆州丢得那么惨,如今满打满算不过一州之地,还要当天子、置百官、设后宫、封列侯,这个皇帝当不当有何区别,劳民动众空耗资财!可是没办法,要确保我这方势力名正言顺地存在下去,也只能走这条路。关羽已死、法正病笃,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必须给那些追随我多年的臣僚们一个交代,总得在有生之年给人家个开国元勋的名分吧?
当年我渴望富贵、渴望扬名天下,如今真走到这一步才明白什么叫骑虎难下。我一生屡战屡败越挫越勇,从来不曾气馁过,可最近也感觉累了、烦了、力不从心了。满怀壮志的时候总梦想仗剑走天涯,可当我真的疲惫的时候,才发现铸剑为犁已经成了奢望。内外交困千头万绪,叫我如何编这团乱麻?
没办法,人生本就是一条不归路,权力更是场无法自拔的游戏。既然一脚踏进来就只能身不由己地走下去,这一点你也深有感触吧?曹孟德,你若在天有灵千万要等着我,有朝一日我过去找你,到时候咱握手言和做朋友,再来一次煮酒论英雄……
想着想着,刘备竟酣酣睡去——他实在太累了!
曹操终于走了,可他也已经年至六旬。子曰“六十耳顺”,这个大半辈子都生活在曹操阴影下的男人走到了人生的楚河汉界上,丧失荆州、称帝立国、东征孙权,无数烦恼纠结。他也只能像曹操一样,如置身深夜般摸黑前行,直至生命终结的一刻……
人啊,咬紧牙关去迎战未知的一切吧!
卞太后
这是魏武王在洛阳的最后一晚,他的尸身安祥地睡在梓宫之中,棺椁已永远地封好,依照他生前的要求曹丕一定程度上遵行了薄葬的原则,河北的陵墓周围也没有修建太多礼制建筑,但依旧准备了不少金银珠宝,以及他生前使用过的佩剑、大戟等武器一同下葬;对于出殡仪式仪仗的要求更是近乎苛刻,务求隆重庄严,为此还命夏侯尚持节引导整个队伍。曹丕深信,先王丧礼一定会万众瞩目,一定会给普天之下所有人一个深刻的印象。而他就是这位不朽人物的传承者,不但传承了他的血统、他的权力,还传承着他不可侵犯的威严。而接下来一步,这种威严将会继续升华,乃至打破最后一道君臣的屏障,变得至高无上、唯我独尊!那一天就快到来了……
此时此刻,曹丕直挺挺跪在棺椁前,鄢陵侯曹彰、临淄侯曹植分别跪在他左右,以御史大夫华歆、谏议大夫董昭为首的群臣分别跪在两厢。油灯香烛照如白昼,连道影子都看不见,但这光明却未能照亮大家心中的阴郁,气氛与其说庄重,还不说是沉闷。已经一个月了,除了精神亢奋的魏王曹丕,所有人都快熬不住了,只盼着这一夜快快过去,结束这场漫长的丧事;以后的祸福暂且不管,先痛痛快快歇上几天才是最要紧的。眼泪早已流尽,没有人在哭泣,只有一声声疲劳的叹息。
梓宫西侧垂着一道薄薄的纱帘,王后卞氏也率领着诸位夫人守候在那里。虽说卞王后快六十岁,又新添丧夫之痛,打熬了这么多天,精神依旧很好。此时她眼光熠熠、神态祥和,时而伸手轻轻抚摸丈夫的棺椁,口中念念叨叨。但没人知道她在倾诉什么,连跪在她身边的侍女都听不清——
我总想跟你聊聊心里话,可你总是不耐烦,总不听我说。现在你终于安静了,我总算可以向你一诉衷肠了。夫君,如果你还能听见,别生气、别着急,静静地听我说,好吗?
这辈子真快,有快乐也有悲伤,我与你邂逅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一转眼,你已经不声不响睡在这里了。当初你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官僚子弟,我只是卑贱的歌伎,如今呢?改变得太多、太快,让人缓不过气来。我可从没想过自己能做王后,做梦都梦不到,甚至连当你的正室妻子都没奢望过,原以为我这种出身的女人只能充当玩物,即便嫁人也只配委委屈屈做小,哪敢设想母仪天下?你真是给我一个天大的意外……这些我当初都没想到,但平心而论,你当年何尝想到有朝一日能裂土称王?
那些跟随你打天下的人都说你变了,但我知道,你没变,你还是当初的曹孟德,或许随着地位提升对某些事的看法变了、心态变了,但灵魂深处的东西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欲望!驱使你这一生的始终是欲望。
其实你不是很招女人喜欢,你并不高大英俊,风流倜傥更是与你不沾边。不过你心思灵巧,又有几分文才,总能给人意外的惊喜,与你一起生活不沉闷,这是优于常人之处,但你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活了一辈子,我从没见你满足过;你永远要去争、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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