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全世界已经疯成这样了,能多活一天,也还是值得庆祝的事啊。推开屋门,向饵皱了皱眉。屋里有烟臭味,客厅的抱枕扔在地上,小物件移动了位置。她皱着眉走进屋子,听到主卧里传来女人的娇笑声:“哎呀你好坏呀……嘻嘻……人家这里……别乱摸呀……”向饵提高声音,对着主卧咳嗽了两声:“咳咳!”主卧里声音停了,半晌,李婉打开房门,穿着露背的睡衣冒出半个身子,对向饵打招呼:“向饵,你回来啦。我有点害怕,就让我男朋友来陪我了,不会打扰你的哈!”她身后,一个细瘦男人伸出个脑袋,对着向饵打量一番,明显眼前一亮,伸出一只手挥了挥:“你好你好,我叫……”他话没说完,向饵已经漠然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大力关了门。显然是不想理睬他们的意思,但是……这和向饵平常的做事风格完全不像啊。李婉和她男友面面相觑。李婉疑惑又有点害怕:“这几天她一直怪怪的……算了我们别管她了,老公有你陪我就好了,今晚我就不怕了……”她男友对着向饵的房间多看两眼,才搂着李婉进屋关门。向饵站在自己房间进门处,深吸一口气,屋里有淡淡的甜香味和腥味,是她熟悉的邪神气息。不知为何,她现在闻到这味道,已经熟悉到有一些莫名的安心了。她第一时间先看向那面墙壁。还好,现在墙壁已经没有会呼吸的人皮了,看起来完全就是正常墙面。月色柔软如轻纱,照在墙面上,留下轻盈的青色影子,那是她自己的影子。墙面冷硬,仿佛那会呼吸的人皮全都是她的想象一般。但向饵知道自己不会轻易陷入想象,那都是真实的。她朝着书桌看去。书桌上的雕像侧面对着她,沐浴在阴暗月色下,阴影与雕像本体重叠起来,那只大眼睛周边的触手仿佛活过来一样,正在轻轻摇摆。向饵看了眼地面,又看一眼天花板,那些触手留下的痕迹已经没了,一切都旧旧的恢复了原样。不知为何,她心情有点轻飘,大脑难以思考。她本该因为很多事情害怕或者生气的,但她无法调动起任何情绪,整个人好像醉酒一般,轻飘飘的立刻就能飞到天花板上去。她甚至勾起了嘴角,笑得有些放肆,她对准书桌上的雕塑,直直走上前去。
她伸出手,将那雕塑拿起来。冰冷的硬木质感触手戳着她的掌心,而她丝毫不觉,只是定定看着那只雕塑。她有点儿疯了,她自己知道,但无法控制。她对着雕塑那只木头的、灰红色的大眼睛,开始说话:“阿赫……你为什么要救我呢?”她自言自语着,看向蓝莹莹的窗玻璃,窗外天空有小半轮惨白月亮,藏在阴天的浓云里时明时暗。屋内非常安静,好像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一样。但向饵知道不是这样,那位神明一直都在。她轻笑着说:“你想让你的食物保持肉质鲜嫩吗?所以反过来,开始保护你的食物了,是吗?”雕像没有回答,木胎的躯体被向饵染上体温,热乎乎的握住,硌着她的掌心。向饵盯着祂看。盯着祂的细节,每一处细节,每一处雕工粗糙的角落,每一处掉漆的颜色看。她想知道更多,却又不想知道太多。她对这神明起了好奇心,却也知道这好奇有多危险。她会送命,但在送命之前,她会了解祂。“那只手是什么?”向饵问。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也许是怕她在梦里追问,这天晚上,向饵睡得很香,什么梦都没做。暗夜之下,有黑色的暗影,宛如一道女性躯体,修长、高挑、凹凸有致,站在向饵的睡床前,垂头看着她的睡颜,将她的面容寸寸刻入神明灵魂之内。黑色暗影在屋内逡巡来去,墙壁上剥离下来一大片雪白人皮,华美如轻纱一般披挂在祂全身上下。祂又用触手拿起向饵桌上的珍珠项链,给自己戴到头上、脖子上。祂对着小镜子,看着自己新出炉的肤色脑袋,又回头看着向饵的睡颜。黑色雾气涌动起来,触手在头部盘旋缠绕……直到一张没有五官的人面骨骼,逐渐成型。在那模糊人脸之下,那雪白又细长的脖颈上,向饵最喜欢的小珍珠项链,正在熠熠发光。 新朋友新的一天再度来临,和绿萼市之前一整个月的天色一样,是死气沉沉的阴天,连带着一丝风也没有,人都闷在潮湿的壳子里。向饵醒来,坐在床上,怔怔地出了会儿神,脑袋嗡嗡地疼。她低头看去,雕像正躺在书桌下方的地上,身上蒙了一层灰,歪斜成奇怪的角度,还刚好掉在桌缝里,一只大眼睛遮住一半,看起来委委屈屈的。向饵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己好像……有点神志不清,捏着雕像说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雕像自然掉落下去了。希望神明不要太过怪罪自己。向饵起身,从桌底把神明雕像掏出来,轻轻拍开上面的灰尘,想了想,她把雕像放在小书架上,让它端端正正对着前方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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