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到了,那么就不需要逃。所以不到最后一刻,周帝还是不会走的。这几天内,文武百官也能有个时间,将家里所有行囊收拾好,随皇帝一起南逃。商定好计划,云舒跟哥哥从议政殿出来的时候,他明显能看到顾云璟脸上神情恍惚。
云舒十分能理解顾云璟的感受。之前顾云璟醉酒在车上,从他的行为来看,云舒就知道,他肯定曾在无数个夜晚暗暗发誓要做个为国为民的官员。在这个维护皇权的社会,顾云璟选择了人民。这就是他为什么会拼死说出得罪周帝的话的原因。周帝的死活对于顾云璟来说,没有京都城内这么多的百姓重要。云舒在一旁劝着顾云璟道:“哥,皇上已经生气了,咱们地位卑微,说话的声音也轻,有些话说出来了,皇上也听不到。何苦冒着杀头的危险?”顾云璟有些生气地看着云舒,挑眉问道:“你也觉得我说得不对?”云舒一愣,知道他可能误会了,因此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的心。只是说的话要管用才能说啊,不管用的话,平白浪费了精力。”云璟反问他:“慎之,倘若都要讲好听的话,都要讲皇上喜欢的话,那么要我们做什么呢?”“真正为官者,就是明知忠言逆耳,也要说出来的,不是么?倘若我一条命能够叫皇上听进去哪怕是一些,那我死何妨呢?”云舒撇过脸去,说道:“你死何妨?你死,将来谁为百姓说话?你死,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妻儿怎么办?你说得轻松,就不管别人死活了,你怎么这么狠心呢?”顾云璟见云舒这么说,骨头硬着说道:“父母养老不靠我一个,我有哥哥替我。我有家业有积蓄,养得起妻儿。我有后了,说话不必畏畏缩缩。”这是二人观念的不同,其实可以求同存异,互相也知道对方的好。只是今日都心情不好,偏偏就谁都不愿意给台阶,两兄弟难得红了脸,吵了一通没有结果。只得互相朝对方“哼!”了一声,于是各自回了家去。云舒回到家的时候气已经差不多消了,既然朝廷决定要南逃,云舒自然要嘱咐家里一通,收拾行李,准备逃离。林氏听到这一消息,蹙着眉,十分忧心地对云舒说道:“真就这么着急着走呢?情况究竟怎么样啊?”云舒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不大好,那边猛烈一些打过来的话,估计就是这两日的事儿,今儿来的消息,说已经渡过黄河了。这两日又没有下雪,路面这么平坦,他们想打过来还不是容易的事儿么?”林氏闻言,低着头拍手道:“这事儿闹的,大过年的究竟要怎么样呢。”云舒也是说道:“今年怕是过不好了。”顾淼在那里皱眉道:“那些各地的臣子都是做什么的?怎么人家就这么点儿兵马,就这样一路打过来了呢?”云舒解释道:“那是早些时候,这会儿叛军越发多了,他们一路都新人加入。世上落草为寇的人多了去,都愿意反了朝廷呢。况且,还有倒戈的官员,多不胜数。”顾淼有些不理解道:“那岂不是要亡国?”云舒听了这话,原想再跟妹妹多说一些。结果林氏拦住了:“好姑娘,你去屋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好了,什么亡国不亡国的,你哥哥是朝廷大臣都说不清这些呢,你要讨论政治还早了些,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快去收拾吧,快去吧。”顾淼被母亲打断话题,又碍着林氏是长辈,也不好过分忤逆了,只得不情不愿地走开。云舒正在屋里吃着果子,林氏让顾淼离开后,转过身来对他说道:“你以后少跟你妹妹说这些。”“说什么?”云舒还弄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林氏坐下,说道:“就是讨论那些什么国家大事,她一个女儿家家,天天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像什么话?瞧瞧她方才说的什么‘亡国’,这也是她该说的?就怕小声了,别人听不见是么?”云舒莫名其妙地看着母亲,说道:“这是在家里,她晓得分寸的。况且讨论这些又不耽误她做自己的事儿,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么。聊聊这些新闻,她也能多涨点见识。她既读了书,自然而然对这些感兴趣,这要拦住,只怕困难。”林氏有些没好气儿地看了云舒一眼,说道:“你不同她讨论,就不困难了。”“拘束她这些做什么?”云舒觉得林氏这话说得奇怪,却也懒得掰扯,今儿他受的气可够多了。于是也不再跟林氏争论,从林氏屋里出来,回自己那屋子去了。夜里, 太尉带着一个方阵军队在前,精英军队,身穿黑亮的铠甲,列阵在前, 骑兵、步兵一路朝前走着。部队行驶缓慢, 后面车轮滚滚,一堆身穿华丽服装的宫女, 手上拿着名贵灯烛, 走在车边。之后就是宝马名车, 车内坐着的都是皇家贵族, 最中心是皇帝的鸾驾。百官殿后跟上, 最后边儿还有一方军队。在这已经宵禁了夜里, 悄然逃离着这片无限繁华的京都城。云舒他们家的车队也紧跟在后面,顾云璟带着妻儿们就跟在他家的车后面。这一路的车队, 长得够讲京都城内的城门两端连起来。这么大的动静, 很难说不被人发现。有的百姓瞧见了,连夜在家收拾起了东西,带着一家子人跟食物,一路跟上来, 也向南逃。如此一来,逃难的队伍越发壮大了。从夜里到凌晨,月亮还挂在天边,天空却越发有了白昼的感觉。然而冬季昼短夜长, 都到了申时了天还没有全亮。云舒从车窗里往外看去,只见身后乌泱泱一大片, 路上全是人的踪迹。明明都是活人, 在这种蓝紫色的背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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