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苑在我的公寓里彻底住了下来。
他果真如我说的这般,每天都会打扫卫生,洗衣做饭。在得知我只有晚上会回来吃饭后,也会在我到家前为我准备丰盛的晚餐。
他看上去是如此的适应良好,好像先前的事情对他没有造成一点影响。
如果忽略掉他时常的发呆和长到令人发指的沐浴时间。
我时常在夜晚看见他坐在房间的落地窗上,背后靠一个靠枕,发呆一整夜。
也许睡了,也许没睡,谁知道呢?
我也会在这个时候去找他,让他用学到的技巧取悦我,让我开心。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格外脆弱,眼中所含的泪似花瓣上的露珠,轻轻一碰便滚落下来。
他全身的伤口鞭痕其实已经好了不少,只留下浅浅的、嫩粉色的印子。
可是那敏感的身体、熟红的穴口却是无法复原了。
我以制高点的角度俯视他,看他白皙的脸颊染上红霞,看他秋水眸里印出我冷漠的脸。
我是标准的娃娃脸,个子也不高,高中的时候常被人认为是初中生,工作了好几年也被人误会是小年轻。为此我经常苦恼,只能把妆容一遍遍调整。
夜晚的我自然要卸妆,我伏在他身上动作,与之前并无不同。可此时的我杏眼无辜,脸腮粉嫩,长发披散着,与颇有气势的样子截然相反。
倒是很像高中时问他题目的样子。
少年总是穿着白衬衫,微风吹过,勾勒出他清瘦的身体,他总在为我讲解题目时与我对望,兴许只是让我认真听讲。
可每当我们对视时,我便感觉四周都静止了。
好像天地静悄悄的,只有我们两个。
想到过去的裴苑,再看向现在的人,我总是止不住恼恨。他这副逆来顺受、仍我动作的样子,倒真像是过往前尘全部忘却,只留个现在的空壳。
我恨他,却也恨自己。
我知道是我毁了那个他。
可他全数接受。
转机在一个中午。
我不喜收捡,在裴苑住进来之前,每天都会有阿姨过来打扫,如今我便全权交给裴苑负责。他也因此获得进出书房的权利。
那天我因公事需要回家一趟,刚到门口便听到书柜倒下的声音。鞋都没换,我赶紧走向书房。脚步不自觉加快,似乎我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裴苑做事一向谨慎,不会如此粗手粗脚,定是发现了什么,可我一向不会把机密留在那里。
可当我推开书房的门,我愣住了。
面前的裴苑以一种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势跪在地上,旁边是散乱的书,他手中拿着一张粉红色的信纸,从我的角度能看到些许墨痕被泪迹晕染。
只一眼,我就了然了。
中二时期的事,我大多都忘了,可那天失望地将情书塞进《飞鸟集》的心情却记得一清二楚。
我将它摆在书柜的正中间,以便每天写作业时都能看见它,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
"你不必感到抱歉,高中喜欢你,"我声音停顿了几秒,"是我的事。"
裴苑抬头,看上去又哭了,除了来这里的第一天他精神高度紧张答话较快,这段时间里和裴苑说话时他反应一直很慢,但我不怎么和他说话,也就没有特别的体会。
可现在,他好像用了很长时间才把眼神聚焦在我身上,犹豫着开口,"对、对不起……对不起!"
声音已经沙哑了。
我以前很喜欢听裴苑念诗,和他坐同桌时总让他念诗给我听。他嗓音低沉,又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读诗时缓慢而庄重。阳光抚摸他的侧脸,真是如玉雕般的人儿。
"我一直不知道,他们,没有人告诉我,我在外面打工,没有人告诉我……没有人……"他说这话的时候难得鼻尖红红,眼眸带泪,嘴巴向下弯着,想来是极委屈的表情。
他语序混乱,没有条理,我却听懂了。
高中我一共和他表白三次,前两次是托人转送礼物的,最后一次是送情书。后来全被还回来了,我以为是他自尊心作祟或者没有那么喜欢我,没想到是压根不知道。
可现在也晚了,我想。
看着他脸上难得出现的情绪波动,我还是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你真的不必懊悔,这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已经释怀了。"
撒谎,又在撒谎,我攥紧手心,努力克制住内心的话。
"而且,我是个慕强的人,你知道的。"
语毕,我便开始收拾地上的书本,不再与他聊这些事情。
裴苑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一向聪明,对这些弦外之音也十分清楚,即使现在思考迟钝,也能理解我说的话。
他现在沦为玩物,自然失去了被我喜欢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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