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好难摘。”许柚记得这个书签,是很久很久以前,宋祈年在一家书店兼职的时候,她也正好去那买了一本书,这个书签就是当时送的。那会儿宋祈年给她结完账后,继续单手撑着头做题,头顶上吱呀吱呀叫的风扇将他的书吹得很乱,他不得不腾出另一只手去压。这个书签就是那个时候被许柚送出去的,她脸红地说:“祁哥,这个书签你可以压一下,就不会乱动了……给。”几年后再看,当年的书签款式已经过时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留着。许柚把书签捡起来,准备放回书中,不经意翻到背面时,心跳倏地顿了半拍。本该空白干净的书页背面,竟然也写了一句话。那字迹已经泛黄模糊了,应该写了有些年头。那时候少年的字迹带着点青涩,笔锋没有后来那么凌厉,一笔一划写的比较随意,像是做题或是看书的间隙,随手一写——“但他可以给。”月亮好难摘。但他可以给。许柚眼睫倏地颤了一下,心腔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心酸。所以当年宋祈年是真的喜欢过她,但他因为宋淮的控制,因为身份的束缚,因为年少时自以为是的骄傲,因为种种已说或未说的原因,把对她的那份悸动和喜欢给藏了起来,藏到他自己都以为……他不喜欢她。 哪种关系许柚回到病房的时候, 病房门是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她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走过去,朝里看。“右手还是要多注意的, 不能碰水,容易发炎, ”年轻女护士柔声说, “也不能频繁换药, 很容易感染, 得隔段时间。”宋祈年似乎在工作,他单手按着手机屏幕,点了点左耳的蓝牙耳机,对那边说了句“下午再谈”后挂了电话。然后才勉强撩起眼皮,冷淡地问一句自己的情况, “那几天换一次?”“两天, ”年轻女护士顿了顿,羞涩地挽了下头发,“今天就是换纱布和绷带的时间了, 陈姐她女儿生病今天请了假, 所以我来替她的班, 帮你换。”说着, 护士抬起手要碰到宋祈年的右肩膀。宋祈年偏了下头,抬手漫不经心挡了一下,“不用,谢谢。”嘴里说着感谢, 面上倒是明晃晃地拒绝, 宋祈年无视护士的羞窘,冠冕堂皇地扬了下唇角, 却笑得没什么动态感,敷衍而冠冕堂皇地说一句,“麻烦帮我换个护士。”年轻护士窘迫地抿了下嘴唇,不死心道:“陈姐请假了,只有我……”
“那暂时先不用换了,等陈护士回来再说,”宋祈年浮皮潦草地笑,“麻烦出去带好门。”年轻护士只好作罢,羞愤地往离开,险些撞上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的许柚。“谁啊!杵在门外不吭声!”护士啧了一声,想到自己刚才被拒绝的事都被许柚听见看见了,心情更不好了,她冷着脸招呼都不开直接走开。许柚没什么反应,拎着从酒店拿来的东西走进病房,有条不紊地放在桌上,以便他忙。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即便她刚刚看到了一切,也知道护士的心思。许柚越平静,宋祈年反而有些无措。他靠在病床上,略紧张道:“刚刚护士来换药,我没换。”许柚看了他一眼,情绪平平地“嗯”了一声,随后自然而然地问起酒店拿来的东西上,“你看看是这些吗,有没有漏掉的?不过有的话今天也没法儿拿了,我下午得回去看看吴叔。”边说边耐心地一件件拿出来给他看,丝毫不受刚才事情的影响。宋祈年看着她,之前的紧张和些许对她吃醋和介意的期待,此时慢慢消失。过了些时候,他突然问:“你一点都不在乎吗?”许柚没说话,而是沉默地走出了病房。气氛再次沉寂下来。也就那么片刻的功夫,一下子从欣喜跌落谷底,因为许柚一点关系而产生的雀跃,此刻也被失落代替。宋祈年下颌绷紧,在心里自嘲,宋祈年你别得寸进尺了,不是说她不用做什么,只要不像以前那样排斥你就可以了就满足了吗,你看看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别又惹她不开心当混蛋。他自我催眠地不去想刚才的事,面无表情地打开电脑准备工作,忽然,余光闯入一抹白色。清新盛开的一束康乃馨。宋祈年从那束花缓缓看向拿花的那只手,腕骨很细,腕心纹着一朵黑玫瑰,最后才把目光落在本来消失却又重新出现的人。“你没走?”他不可置信地问。“走?”许柚奇怪地反问一句,不懂他在胡说些什么,不过心思显然不在这上。这束康乃馨是她来医院的路上买的,进病房前随手放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忘记拿,刚刚才想起来所以出去拿了。许柚晃了晃手里的花,“你不对什么花过敏吧,不过敏的话我找个花瓶插起来,过敏的话我就扔了。”宋祈年目光灼灼。他就这么盯着许柚看了很久,才确定面前这人不是幻觉。在心理状态逐渐变差的这段时间里,无数个深夜,无数个梦中,宋祈年总是看见许柚却永远碰不着她,一次又一次地在梦中失去她,直到后来晴天白昼里,他都会时不时产生一点幻觉,是以刚刚那瞬间的愣神,他以为是他发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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