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渊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没有责怪医官,只是安静的守在郭嘉身旁,祈求能有奇迹发生吧。两番大战下来,夏侯渊已经能感受到自己对郭嘉的依赖有多大了。不止是自己,这样的奇才,曹cao也不能折损了。他后悔了,如果不是自己违抗曹cao的命令把他带到浮空山这里来,兴许也不会这样。一连三天过去,郭嘉水米未进,甚至都没有苏醒过来,惨白的脸庞,气息愈发的虚弱。“将军……”恍惚间,夏侯渊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呼唤。郭嘉醒来了,他激动的上前,压抑着兴奋,轻声道:“先生,先生你终于醒来了,末将……末将去给你拿药。”“将军……”郭嘉艰难的撑着重重的眼皮和强烈的困乏感,“在下,有话要说。”“说,先生请说,说完我们吃药,吃过药就没事了。”五大三粗的夏侯渊少有这般温柔。“没用了,在下寿数已尽,药石无灵。”躺在榻上的郭嘉,眸子无神的望着穹顶。夏侯渊嘴角抽了抽,轻笑道:“先生莫要乱说,你……你答应过大兄要等他从益州回来的,先生一诺千金,不可食言。”“等不及了……”夏侯渊的鼻头有些发酸。过去,他总是觉得乱世为将的人就是半只脚踏进了棺材,应该早早看透生死。尤其是在血战百场之后,见惯了尸山血海,对生离死别就更加的麻木。当初夏侯惇的死讯传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也是盛怒至极,而非感伤兄弟别离,因为在他的心里,早就明白战场无情的道理。可是在这一刻,看着郭嘉,他突然就感受到了这股深深的无力和悲痛。也许是因为郭嘉与他有半师之谊,又或许是因为他知道曹cao获悉消息后会在一瞬间心理防线就被摧毁吧。有些人,与生俱来就是会带着他特有的人格魅力。相处的日子里,夏侯渊能够深切体会到曹cao对于郭嘉的喜爱,其实不仅仅是他的谋略和才华,也有郭嘉身上那股洒脱和不羁。“先生,你不要这么说……”夏侯渊讷讷的回应了一句。郭嘉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右手缓缓摸入怀中,拿出一枚半边的虎符交到夏侯渊的手中。“先生?”“将军,在下,以监军的身份请求,撤军北归江陵,刘军,断不敢追杀。”闻言,夏侯渊双眸瞪大,看着手中兵符,有些不知所措,“先生,我军两番大胜,士气如虹,反观刘军,兵力折损不少八千,战力一半也未必能保下,为何要撤走啊?”“我死后,恐将军未能招架诸葛亮之谋。”郭嘉只觉得现在每说一个字都需要运用全身的气力,却依旧强撑,一字一句道:“丢个零陵、武陵不算什么,荆南之地本不富庶,可南郡,荆襄之要害,万不容失。将军……”郭嘉艰难的侧过头看向夏侯渊,停顿了一会才继续道:“我本欲助司空破敌,稳守荆襄之土,奈何天命不允,诚非我所愿也。我能做的,就是让将军,平安的带着三军,回去江陵。”夏侯渊的心头咯噔一下。他明白了。此番的诱敌之计,郭嘉用心之深。若能一次尽灭刘备、亦或者是败走刘军,收复零陵,自然是好的。便是未能全胜,因为有了一次诈退,再次撤走刘军也不敢追杀,他便可以安稳的带着将士们回到江陵,凭借天险,稳坐城池。夏侯渊一手握着虎符,一手握着郭嘉的手,眼眶湿润却坚定道:“先生,刘军已是强弩之末,末将定会为先生斩杀刘备张飞,擒下诸葛村夫,让天下人知道,先生之才,远胜卧龙。”“咳咳……”郭嘉咳的胸口剧痛,鲜血顺着嘴角流出,表情却狰狞起来,方才无力的手也开始攥紧,“我以监军身份,请将军,回南郡。”四目相对,夏侯渊双眸猩红。“将军要拒绝将死之人吗?”郭嘉甚至在尝试着要坐起来,最后却发现自己办不到。“末将,遵命!”闻言,郭嘉这才重新躺下,露出一抹笑来。只是这回,他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闭着眼睛,虚弱道:“将军,告诉司空……关中十部绝非林墨对手,其欲斩断南军战骑之路,待益州得手,退返荆襄,即以天子诏请,将零陵、武陵赐欲刘备,此为安抚。淮南三郡,乃徐州战略前沿,此番易手,林墨必会回军重夺,司空不可坐山观虎斗,当即率三军回中原,与吕林开战。如此两线夹击之下,吕林必首尾难顾,这是司空最宝贵的战机了,且不可坐成四分天下之局。”声落。许久,夏侯渊才重重点头,连声调都有些哽咽,“末将,记住了。”郭嘉的心里,还有很多的话想跟曹cao说。
可是啊,他现在,已经很累很累了,他想睡了。“司空,在下,想陪你再战林墨,想陪你收拾山河,想陪你,青梅煮酒……”他探手摸着腰间的酒葫芦,甚至都没有力气将这轻盈的物件取下了,只是挤出一抹笑,“也想听你训斥在下不可纵酒无度啊……”恍惚间,意念开始模糊。浑身的痛感也在消失。他的力气却在慢慢恢复。睁开眼,身旁的夏侯渊不在,是一片光芒。待得光芒退去,他认出了眼前是许昌的司空府,阳光下的曹cao在凉亭下批阅着本属于刘协的奏折,见他出现,放下手中朱砂笔,笑道:“奉孝来了。”他想上前,却发现双脚好像被灌了铅,一动不能动。往昔浮现,当初从北国袁绍帐下来到许昌的时候,一个不被重视的幕僚遇见了他一生中的伯乐,以国士待之。那种心里落差,旁的人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曹cao对他来说,从来就不是单纯的主公而已,而是亦师亦友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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