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愣,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的归了二舅,曾经的老屋已经扒倒,新盖的草屋蛰伏在夜色之中,居高临下地蔑视着她。这座新房,是用她的血肉砌起来的。蓬松的茅草是她用脸上巴掌换的,刷着新漆的木门是她被撕扯掉的头发,四面新墙是踹在腰上的那一脚,她依稀记得痛得三天没法下地走路,竹梯是谩骂,院子是羞辱,新房里的一桌一椅都浸着她夜深人静时的哭泣。羞愤烧灼着吴细妹的灵魂,她点燃火种,连同多年来的积怨一齐丢向屋顶。缕缕白烟后火势渐渐大了起来,转瞬间洪炉燎发,火舌冲天,空气猎猎作响,烈焰映红了夜空。她躲在暗处,看着屋里的人从睡梦中惊醒,尖叫着逃出屋来,心底无怨无恨,反倒是一片宁静。“我只取走你们欠我的,自此两清。”她离开村子的时候,初升红日从山间升起。吴细妹眼中含泪,看着朝霞满天,赤红遍野,目光所及皆是红辣辣的一片,像是吴阿弟的血一路蔓延到了这里。如果天塌下来正义才能得到实现,那就塌吧。她昂头沐浴着血色前进,身后是燃烧的烈火,眼前是升起的黎明。 旧日(三)
吴细妹抱着膀子立在街边。脸上是劣质的粉,灰漆漆的,像是寿材店的纸人。吊带短裙紧箍在身上,愈发显得腰肢细软,两片嘴唇涂得血红,某种招牌。她来定安县城已经一年多了。那夜之后,吴细妹早已做好被抓的准备,可是却再也没有来自家乡的消息,仿佛那一夜只是寒冬最后一场霜降,随着春日的太阳消失殆尽。惴惴不安的,她混一天是一天,直到日渐麻木。瞎话编多了,渐渐连自己也忘了自己的来处,只是偶尔在噩梦中,依稀能看见那场冲天大火。没有身份证,没有学历,好在漂亮,干了没多久的前台小妹就被“好心”的大姐看上,介绍去道哥手下做起了槟榔妹。这工作不难,只消站在公路旁,向来往疲乏困倦的货车司机招手堆笑,或者当街拦住闲散的汉子,把槟榔半推半就塞进他们嘴里,等吞下去了再讨价还价。虽然道哥和介绍人会抽走大部分提成,但余下的碎钱也足够她温饱。起码不必像从前那般辛苦,白天站着收钱,晚上洗脏盘子。只是后来她才明白这份工作的代价,人家想买的并不只是槟榔而已。白花花的日头刺地睁不开眼。隐约听见招徕声,她眯起眼睛打量,看着别家店的槟榔小妹正在不远处招揽生意。翘着一只脚,手搭在车窗,歪着脑袋调笑。笑声裹着热浪袭来,她一阵头晕恶心。“喂,小妹,”汗津津的男人在她面前停住脚,不在意地抓挠肚皮,“买你的槟榔有什么优惠吗?”“买五粒送一粒。”谄媚的甜笑。“哦?可是人家都是买一粒送两粒呢,”他一努嘴,货车旁的小妹交挽着司机的手臂,二人情侣般亲昵。“怎样?你要是送,我就买你的。”说罢冲她痴痴地笑。她没懂他的意思,但从这笑容中体味到一种污秽。男人见她不言语,便当做了默认,上来伸手去揽她的肩。吴细妹慌乱后退,打翻了试吃的盘子,一pi股跌翻在地上,引得路人朝这边张望。“青瓜蛋子没有劲。”男人攒眉咕哝了一句。甩着膀子,晃晃悠悠踱到下个摊位。两人老熟人样的耳语,不知说了什么,小妹满面春风,扭着肩膀,颠颠笑着锤他两下。吴细妹蹲下身子,默默捡起打翻在地的槟榔。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像丝袜上勾起的丝,从小腿肚子凉冰冰地向上蔓延。她瞧不起自己这样子,既不干净,又无法堕落到底,就这么杵在黑白之间,过着灰漆漆的阴冷日子。这段日子她学会了堆笑,也学会了讨好,却始终不会打情骂俏。过往的一切让她害怕男人,她知道看起来再文弱的男人,心底也卧着匹随时会暴起的兽。平时敬而远之,不得不遇见时,也总免不了仇敌般紧绷僵硬。其他槟榔小妹都打趣说她白瞎了这张娇脸。她也觉出这样拧巴的生活像一出苦戏,可就是不肯闭着眼错到底。每天傍晚,道哥都会来店里一趟,听她们各自汇报当天的销售额。业绩不好是要挨骂的。虽然道哥还未冲她发过火,但她也知道这并非是他性情温良——她是见过他怎样殴打另一个不听话女人的。道哥话少却也慷慨,不动气的时候,算得上是个好老板。店里别的小妹闲暇时候常拿他打趣,说谁要是攀附上了他,下半辈子便是衣食无忧。吴细妹从来没动过这心思,待他礼貌且淡漠,温顺里透着股不可冒犯。在别人开玩笑闹着要他请夜宵时,她也离得远远的,从不去招惹。轮到她汇报时,吴细妹垂着眸子,缓慢摇了摇头。今天还没有开张。她立在那里等待着惩罚,睫毛因恐惧而翕动不止。冗长的沉默后,道哥吸口气,捻灭了烟。“干多久了?”“半年多。”“最近生意都不怎么样吧?”“唔。”“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不要闲人的,”他食指点了两下桌子,“晚上通宵吧,再不行,就只能换个活给你干了。”吴细妹知道,他对她的耐性也快耗到头了。南国的日子是漫长的,白昼拉的久,夜晚的热闹也迟迟不肯谢幕。夏夜八点左右,黄昏刚澄淀下来,暑气散尽,是做生意的好时机。她沿着喧闹的夜市叫卖,一路下来也挣了不少,正思忖着再去转两圈就打道回府,忽地有谁攥住她胳膊,强行拉进昏暗小巷。≈lt;div style=”text-align:center;”≈gt;≈lt;scri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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