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则明收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展馆的休息室里和人聊天。桌面上已经堆了几个雪茄的残迹,屋子里通天的烟草味道,辛辣呛鼻。耳边是对立而坐的两人侃侃而谈的声音,他垂着眼把手搭在扶手旁,任由袅袅的烟雾升起来,遮住神思不明的双眸。手机抖动的声音被朋友突发奇想的大喊盖过,他脸色红润地说待会找个地方吃饭,晚上再聚在一起喝点小酒,言语之间俨然已经忘记了最开始的话题内容。冯楷文及时地给扯回来:“吃喝玩乐你还怕我和纪则明怠慢你?先把这个事情谈好,你就一句话,能不能干?”这是他们大学时期的同学,一直以摄影爱好者自居,没想到还真让他混出了点名堂。最近到月城来办展览,两人一得到消息,马上就守株待兔了。先是对这个茶馆的线上运营前景侃侃而谈,再是用已经拿下的自媒体宣传项目来诱惑,为的就是拉他入伙,抓半个免费的劳动力。“这投资……我还是要和我老婆商量的……”对方还在支支吾吾,冯楷文已经摊牌:没钱就出力,只有用你的审美和技术来拍我们日后的产品,才能放心。话糙理不糙,但这也不见外了。纪则明听得笑了一下,拍拍朋友的肩膀,小声道。“好好考虑一下。”如果说冯楷文是个花花肠子,那纪则明就是深明大义。在他们那些朋友同学的群体里,纪则明一直维持着良好的信誉和正直的形象,所以他这话一出来,朋友就好像被喂了定心丸似的,真的能看见光明的未来了。冯楷文无语至极,感情他说了一百句,都还不如他纪则明一句。朋友开始询问起细节,冯楷文也乐得和他介绍。不过旁边的纪则明又沉默下去,他不由得分心多看了几眼那悠哉悠哉的某人。纪则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掐了烟,把手里的东西换成了手机。那屏幕亮着,能看见是聊天界面。而他那被朦胧白雾遮挡的眼睛也已经显现出锐利的原形,尽管被漆黑的睫毛掩盖半分,也还是能窥见其中盛满的柔情。冯楷文都不用问,就知道对面那个人百分百是慎怡。他还没有分手的时候就十分唾弃这对你侬我侬的小情侣,更别说失恋后了,一点甜蜜恩爱都见不得。尤其是好友最近好事将近,整个人温柔地快要溢出粉色泡泡,令人不齿。于是心里低低鄙夷几句,转头继续与人唇枪舌战。过了五分钟再看过去时,纪则明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眼神盯着屏幕,不过眼睛垂得更低了。“看什么呢你?”冯楷文没忍住好奇,凑过头来。就是一张很正常的饭菜的照片,看餐具和桌子,应该是慎怡他们的工作餐。“公务员就是好,油水多还便宜。”朋友也看了一眼,发出感慨。纪则明要订婚的事情如今人尽皆知,更遑论他们这些还保持联系的人脉。既然熟悉,就不可能不知道慎怡。况且当年读大学的时候,朋友也没少见这个“妹妹”。他们的对话就此跑偏,说起以前的事情来。先是说没想到他们爱情长跑了这么多年真的修成正果了,又说谁都没猜中纪则明原来喜欢这个类型,难怪当初学校里百花齐放,没一朵能入他的眼。纪则明听到这里,打断了,“没有的事。”一半一半吧,朋友回忆着。冯楷文和纪则明从小就厮混在一起,两个人跟双生子似的如胶似漆,到了大学也不例外。一个开朗阳光,一个沉默内敛,妹子但凡会来事,都不会挑个难度系数高的下手。所以刚开学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人问纪则明的联系方式,全是来冲着冯楷文来的。却不曾想,看起来最浪荡的人反而有正儿八经的女朋友。“你别说得我跟万人迷似的,怪不好意思。真不是纪则明魅力不够,他就是不爱打扮,每天戴个眼镜穿个短袖就出门了,光靠脸能吸引异性多久啊?”冯楷文开始扯皮,既要假装谦虚,又要替好友辩白。“他如果愿意花点时间来装点一下自己,都不用单身四年。”
朋友点头,“那是。”两个人说完这些话,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却发现当事人根本没在听他们聊天,还在对着那张照片耿耿于怀。冯楷文直接伸手去夺了,“一张西葫芦炒牛肉的照片,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你要是想吃,我们待会找个正宗的餐馆……”纪则明牢牢握住了,让他抽离不得。他声音哑哑的,说了句:“不是西葫芦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他把图片放大了,这张照片的边缘出现了半只手。在几乎贴近界限的位置,纪则明如果不放那么大,他根本没注意到。冯楷文看看那手,又看看纪则明,不明所以。他义正严词地下结论:“这应该不是女同事的手。”女人的手背不会那么宽厚,指节也不会这么修长,甚至手背肌肤也不会这样粗糙。“……”冯楷文和朋友同时露出了无语的表情。他们默契地绕开了这个“秘密”,开始聊待会去哪里吃饭的事情。而纪则明还在研究那张照片。准确来说,他是在研究该怎么回复慎怡。要怎么说才能显得不刻意,让她感觉不到自己被过分关注,又能得到那个和她一起吃饭男人的信息。他删了又打,打了又删,研究着措辞和语气,全然没察觉对面两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朋友慢悠悠地否定了刚才的事情:“我觉得,就算他和你一个性格,每天打扮得孔雀开屏,大概也很难谈成恋爱。”冯楷文不置可否:“有的人就是天生一对,没办法。”他两各自陷入了沉思。突然朋友想起一件事。是毕业后的两叁年,他们还有其他几个留在月城的朋友要组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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