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擦拭过脸颊的水光,心中深吸了好几口气后嘴角扯出些许笑意,她侧眸看向闻夕,如同没事人般地问:“表姑娘在何处。”“奴婢寻了人将表姑娘送去夫人身边了。”闻夕道,担忧地打量着眼前人,适才鹤一等人守在凉亭两侧她并没有听到凉亭内的谈话声,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少夫人……”“闻夕。”秦桢截断她的话语,泛着绯红血丝的眼眶已没了水光,不紧不慢地说:“你现在回府将鹤一送来的那块原石送来谭府,亲手交给谭仪筱。”闻夕怔忪在原地,“那是世子送您——”说着说着哑住了声,双眸对视间往日波光粼粼的神色消散于冬日,仅剩下点点漠然。是啊,那是沈聿白‘赠予’她的,这点秦桢自然知情。可是她不想要了。如他所愿,赠予更加需要这块玉石的人。秦桢眼眸被树梢上的积雪恍了眼眸,刺得眸中再次盈起了水光,她使劲儿地眨了眨眼眸,神色自若地朝着正厅的方向走去。听到点儿风声的乔氏就在正厅门口站着,虽是在和其他家夫人闲话但眼神是始终望向其他地方的,是以视线中出现熟悉的身影时,她寻了个由头离开。看到乔氏眼神中的担忧秦桢就知她或许是听说了什么,也不愿她再次为自己cao心,故而微微扬起唇梢,“母亲。”乔氏目光上下丈量着眼前人,对上那双稍显红润的眼眸时,心中沉了几分,“那浑小子又怎么你了?”秦桢还是头次见她如此生气,甚至连‘浑小子’都用上了。但她宛若没事人样地挽上乔氏的胳膊,道:“没有什么事情,就是块玉石而已,是我自己失了分寸。”乔氏不信。秦桢微微抿唇往后退了步,笑意吟吟地对着她撒娇道:“您好生瞧瞧,我是不是什么事都没有。”眸中盛满笑意的秦桢恰似这世间最为瞩目的存在,但乔氏和她相处多年,自然是瞧见了笑意下蕴藏着的难过。不过这儿确实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而后的个把时辰中,秦桢神情变都没有变过,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地和众位夫人小声闲谈着,或者是随着乔氏一同去贺喜。席间再次遇到沈聿白时,她也权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远远的,沈聿白望着她略含笑意的眼眸,指节不轻不重地叩着桌面,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随着乔氏和众世家夫人交谈。被狠狠掐了一把的章宇睿瞧见他这样‘啧’了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谭家姑娘打着舒墨的名号来抢这块玉石,想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又何必这么逼迫秦桢。”“不过是块玉石而已。”沈聿白收回视线端起酒盏饮了些许。谭仪筱能打着公主的名号来宫中必然是清楚的,不然她也不敢如此大张旗鼓地行事。对于他而言,玉石只不过是玉石,京中也不乏有上好的玉石。沈聿白指腹不疾不徐地摩挲着酒盏上的纹路,侧眸睨了眼好友,“你那儿还有没有差不多成色的玉石,送块来给我。”被坑了一把的章宇睿正要开口,余光瞥见鹤一匆匆而来,止住了嘴。“大人。”鹤一近身,“夫人身边的闻夕已经将玉石赠予谭家姑娘了。”沈聿白摩挲着酒盏的动作微滞,抬起眸寻着那道轻薄的身影。谭家此次举办的宴席邀请来的世家不少,前来和乔氏打招呼的夫人也不少,秦桢默默地坐在一旁听着。席间有人提及不日后就是冬至时,她才恍如隔日似地回过神来。本朝的冬至有祭祀天神、人鬼一说,而对于秦桢而言,那是她彻底失去双亲的日子。娘亲逝世的那日就是冬至时节,那日年岁尚小的秦桢提着小竹篮和伙伴们前往热闹市集中玩耍,谁知回到家中时便瞧见娘亲倒在血泊之中,在她身侧落着开了刃的小刀,茶几上躺着一份信件。她的娘亲是自尽的。还没有等小秦桢反应过来,远在百里之外的大伯伯母已经赶到京中,掠着她回了秦家。后来每年冬至前夕,秦桢都会前往山上祭拜双亲,冬至当日再去寻他们聊聊天说说话,已经这样持续了近九年。前面的这些年,她并不是自己去的。沈希桥是个嘴硬心软小姑娘,嘴上对她念念有词但是在秦桢未出阁前每年都会陪她一同上山。后来她嫁入了沈家,年年都是沈聿白陪她去的。现下的秦桢早已不知他是否是真的想要陪她去,还是迫于乔氏和沈国公的逼迫而陪她上山,但不管怎么样,至少到现在为止,她今年也不想有他作陪了。距离冬至还有五日时,秦桢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一人带着闻夕踏上了前往瑶山的路。缕缕暖阳划破苍茫云层洒落,若影若现的晨光斜斜照在车舆上,穿过窗柩帐幔缝隙落入舆内倾洒于女子白皙纤细的手背,衬得手背犹如泛着透亮的曦光。这是入冬以来久违的好天气。秦桢掀开垂落的帐幔悬挂于窗柩斜侧,探出头望着窗外的光景。积压在干枯灌木丛上的雪花融化成水,嘀嘀嗒嗒地往下落,放眼望去围绕着瑶山的桃林已被冬雪覆盖,若不是知晓这儿是瑶山桃林,只会觉得这不过是寻常树木罢了。车轮碾过积雪吱吱哑哑作响,还未行驶到山脚已经听闻落脚处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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