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煦穿过叠叠竹林走来,他身旁跟着位小厮,不知说了些什么,他步伐停顿少顷,清隽的眸色渐渐敛下,变得幽深不可测。身后传来沈希桥询问侍女是否看到她身影的话语,秦桢也不愿多做停留,颔首道:“那日不是公子我也会出声提醒,公子不必挂在心上,就当是遇到多管闲事之人即可。”说罢她带着闻夕匆匆离去,也不给梁钊说话的时间。叶煦走到时,秦桢的身影也已经拐入长廊。“我是不是吓到她了?”梁钊疑惑地问。叶煦眸光始终落向她身影消失的拐角处,并不言语。良久,他摊开掌心,露出枚虎啸玉雕。虎虫仰头长啸的神态惟妙惟肖,纤细长须似乎也随它的长啸而颤动。梁钊眼眸一亮,翻开虎雕的下方寻了片刻,方才在其后腿处看到熟悉的字眼,“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还好和掌柜的打好招呼,不枉我在此采买了那么多奇形怪状的玉饰。”叶煦眉梢微挑,“她就是祁洲。”“谁?”梁钊倏地抬起头,眸中满是惊诧和不解,连连发问:“谁是祁洲!?在何处?你怎么知道的?哪儿有你我之外的男子经过,我怎么没看到?”“并非男子,而是你叫住的姑娘。”叶煦取过他手中的虎雕,敛下眼眸凝它多时。他们来京后,祁洲的作品出现过两次,而每一次都是其中一位姑娘来到璙园后。且若是他没有看错,梁钊叫住的姑娘腕间戴有粉白相间的玉珠子,每颗玉珠子上都刻着柳絮飘落之景,这正是半年前祁洲对外售出之作,也很不巧,被彼时入京的他买入藏于阁楼中。这世间仅有一串的玉珠子现下出现在其手中,如不是盗用作品,就只能是祁洲本人。而叶煦更相信是后者。穿过雅苑长廊,恰巧遇见寻觅而来的沈希桥,她身边带着侍女和小厮,不知是要做什么去。许是看出秦桢眸中的疑惑,快步靠近的她微微勾起手心,道:“适才恰好碰到同窗好友,她就在明月阁,我闲着也是无事可做,就去那边和她一道。”她言语中带着不容拒绝之意,说完后也径直地带着人离去,秦桢回眸掠了眼跟着她的丫鬟们,暗中还有影卫守着,左右也不离开院子,也就由着沈希桥去了。这下只留下她和宁笙两人在厢房中。宁笙甚少接触玉石,是以对李掌柜命人送来的玉石兴致浓厚,时不时地拾起上下打量。坐在对面的秦桢小口小口地抿着茶水,想起适才在院中遇到的两位男子,精致的眉眼悠悠蹙起,眸前闪过踏过小径而来的男子,他神色中一闪而过的探究令她困惑。好似是透过她想要看穿什么那般。不热烈,也不融洽。秦桢心知那位赌石的公子不是懂石之人,可随他而来的那位男子是懂石的,甚至是玩石的。他别在腰侧的玉坠子是京中深有名气的匠人钟濛所制,不论是玉石成色抑或是玉坠子微小不可见的云纹皆是上品,但倘若不是懂行的人,也仅仅只会识得玉坠子是上品,不会认出坠子是钟濛之作。秦桢知道这枚坠子,是曾在两三载前长公主承办的盛筵中展出。思绪飘荡间,余光瞥就门扇缝隙中不疾不徐走过的两道身影,她下意识地抬手合拢门扉,敛回眸色时,恰好撞上宁笙若有所思的神色,她眉梢上扬一寸,“院中还有其他的玉石,你若想看可以再叫掌柜的送来。”“这些就够了。”宁笙垂下眼眸掠了眼桌案上艳丽多彩的琉璃,“我原先还在困惑,表嫂为何那么喜欢玉石,今日来瞧见这块琉璃也甚是喜欢。”听到她的称呼,秦桢倒入茶水的动作稍显顿了下,眼眸掀起睨了她一眼。这还是宁笙入京后第一次称呼她为表嫂,不似平日般唤桢姐姐。秦桢将稍带甜味的花茶挪到她的跟前,“琉璃色彩耀眼夺目,我初次见时也被它所吸引。”琉璃难得,璙园这块琉璃还是前些日子新得的玩意儿,不对外售卖。宁笙娇俏的神情带着光,新奇地观摩匣中的琉璃。只是眼眸时不时地扬起睨来,唇梢嗫嚅了下,秦桢看出她似乎有话想要说,也没有出声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她再开口。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才抬起眸来。小姑娘的眼眸中闪过困惑,不解,甚至略过些许娇俏,澄亮的眼眸脆生生地望着她。茶水滴落掌心,秦桢取出帕子擦拭过手心水渍,抬眸与她相视,“是有话想要和我说?”宁笙含糊地‘嗯’了声,双手捧着茶盏摩挲,思忖着该如何开口。静默良久,她才道:“前些日子祖母和我说,要在京中为我寻郎君,也给我递来了几位公子的名帖,我初来京中不曾听闻他们的名号,小桥也不常居家,思来想去只能来寻表嫂你打听打听。”言语间,比起娇羞,更多地是尴尬。想来也是第一次同外人提起相看的事情,青涩之余而又大胆,恰似夏季含苞待放的池荷。她们之间的相处甚少,秦桢不知宁笙是何时起不再将心落于沈聿白身上,好像上次瞧见她满眸都是沈聿白时不过是个把月前的事情,思虑片刻,道:“我对京中世家公子不甚了解,你可有他们的名帖?”宁笙摇摇头,“今日没有带出门。”秦桢了然地颔了颔首,又问:“可记得名字?”宁笙还是摇头。别说是名字,就连名帖她都只是匆匆看过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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