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园上了车,攥紧自己的一百块钱,隔着公交车玻璃冲李十一挥手:哥,这一百块下周我们买好吃的一起吃!李十一半举起手,也学着他的样子挥了挥。然后他骑上自行车,往家的方向骑去。方才袁园诚心祈求的时候,天空抠搜得不愿意降下一滴雨。现在,却有丝丝点点的水珠飘荡开来。李十一回家要骑15分钟,并不算远,也不算近,但他不喜欢戴雨披的感觉,所以加快了速度。雨丝拂面,微微凉,正解暑。李十一忽然停了下来,望着眼前的巷口。这个巷口狭窄,幽深。但这里平时还算热闹,坐落在老城区里,是本地人会抄近道的好地方。可是今天,这里特别安静,安静得有一丝诡异。李十一下车,脚踏板吱吱呀呀地转了两下,淡淡的雨丝落在有些生锈的自行车身上,空气中湿润的泥草味混着屋檐上泠泠的湿光。挺敏锐的嘛。巷子里的阴影里走出几个穿着职高校服的学生来,为首的一人长卷的发梢挑染了一道红色,身形魁梧,校服上涂得满满当当的鬼画符,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的额头,脸颊上都有几道肉色凸起的疤痕,彰显着他很不好惹。他开口朝后面喊道:好了,出来吧,他已经发现了。罗林和他的两个小弟慢慢走了出来,他此刻自然是十分得意洋洋地看着李十一:我建议,你现在撒腿就跑,说不定我们追不上你呢。职高那几个男生立刻有些夸张地笑起来,笑声又刺耳又愚蠢。身后传来脚步声,李十一侧过头,用余光数到了他身后有三个人。罗林摊了摊手:有点遗憾,现在就不太好跑了。随即又是一段浮夸的笑声。只有两个人没有笑,一个是李十一,一个就是站在最中央的挑染红毛。挑染红毛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李十一,他见过很多学生被他们这样堵截时候的表情,大部分惊慌失措,小部分怒发冲冠,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平静的。辛苦,张哥。罗林走上前来,递给挑染红毛一根香烟,然后对着李十一笑了笑,一字一句道。你现在,跪下来,跟我道歉。李十一偏头看他。罗林悠哉悠哉地指了指墙壁。不然回去想报警也没用哦,这一路的摄像头恰好就是坏了,怎么办?李十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在屋檐上看到了摇摇欲坠的摄像头。罗林没有立刻动手,他想看到的是李十一害怕、恐惧、求饶的丑态。但是他只看到李十一在哄笑声中把自行车斜着停在墙壁边上,伸出手挽起了袖子。雨丝落在他的睫毛,晶晶亮,天上闪过一道惊雷。
罗林看见李十一轻描淡写地扫过来一眼。啊,那太好了。陈无愁在老城区咖啡店的沙发上半躺着,懒洋洋地拿着手机在打时下最火的游戏。陈哥,有同学跟我们说十分钟前路过右边书店边那个小巷子里好像有一群职高的在找麻烦,被堵的人里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有两个坐在咖啡店里的学生走过来搭话。靠,之前不是都不敢来么,不知道这里是陈哥的地盘啊,还敢动我们学校的。陈无愁的舅舅在这里开了一家咖啡店,每周末陈无愁早放学会来这里坐一会儿,请同学或者队友喝喝咖啡。久而久之,他顺便承担了这附近的校外霸凌业务。知道了。陈无愁头也不抬,打完一波团后直接把手机扔给了沈辉。沈辉:我他妈怎么cao作得过来两个号!沈辉看向那两个来举报的热心同学:来来来,你们来一个。其中一个接到陈无愁手机的男生有点受宠若惊:谢谢沈哥,我一定努力!另一个男生看着陈无愁的背影,小声问:沈哥,陈哥一个人去吗?沈辉乐了:他是雅正小霸王,职高那边懂的都懂。下雨了。陈无愁看了看,拿了角落里一把透明的伞。迈出去的时候他还皱了皱眉,今天穿的是新鞋,可能要弄脏了。雨并不大,绵绵丝丝的。陈无愁的步子不算慢,很快就走到了那条巷子口。他侧耳听了听,倒是没听到什么打架或者吵骂的声音。已经结束了?陈无愁走进巷子。然后,微微怔了怔。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几个人。隐约有些血迹,混着雨水,乱七八糟。还挺严重的。但是他没有心思去管躺着的那几个人。陈无愁的目光和注意力,已经被唯一站着的那个人完全吸引了他穿着雅正的白衬衫校服,血色晕开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是谁的。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了劲瘦苍白的小臂,青筋微隆。他就这么站在雨雾中,抬着下巴看天,半倚在墙壁上,修长的脖子连带着冷清的侧脸,被身后带着绿苔的旧墙壁一同衬成了水彩似的青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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