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的脸流到嘴上,我就追着亲上去。他的嘴唇被眼泪弄得又软又湿,还有点咸,和下面一样。
后半夜老唐就自己溜回病房去了。小玩具最终也没用上。
第二天,老唐破天荒地赖床了。他裹着毛毯缩在病床上背对着房门,我叉着腰,几乎想抽出床边的皮制束带给他绑上,怎么挣扎怎么撒娇都不解开,让他在床上饿几天,在床上拉屎,在床上撒尿,由我提着便盆,夺走所有尊严。
但他只是个傻子,无药可医,无法可治。
我把从医院后院揪下来的小雏菊扔进搪瓷杯,哐啷一声放上老唐的床头柜。老唐吓了一跳,回过头,匆匆看了看蔫了吧唧的菊花,又仰面看向我。无辜,不解,忧心忡忡。
我翻开他挂在床尾的病历本,撕下一小条白纸,用红色软头铅笔涂抹出一张公交车票。两道红边,几排数字,我笔触拙劣,只好在“报销凭证”这几个正楷字上描了又描,生怕他看出破绽。所幸傻子果然是傻子,老唐慌忙爬起来双手接过假车票,毯子绞在赤裸的腿间。他低头端详,嘴唇嘟着,眉梢弯弯,眼里闪着光,笑得好灿烂。
“坐这路车就能到你家,”我说,“不过车次不多,得等。”
那之后的每天清晨,他都会早起,坐到后院的长椅上等车来。
1999年12月31日,京海市中心的人民广场热闹非凡。广场中央摆着一棵来路不明的冷杉,稀松的枝丫间绕了几圈肉铺外面常挂的红色小灯泡。21世纪即将到来,连京海这座小城也流行过洋节了。
元旦之际,广场一角新开的奶茶店正在举行跨年大酬宾。奶茶店的招牌是一只卡通玩具熊,贩售的饮料口味千奇百怪,高启强怎么看怎么觉得还是茶餐厅的传统港式奶茶更靠谱。不过这种腹诽高启强不敢明说,因为今天他是这家店的临时工,负责穿着小熊玩偶服站在店外招揽生意、发放传单。
玩偶服是三件套——缝了耳朵的头套,用绵团填了肚子的上衣,还有长着尾巴的毛绒裤子。上衣比较贴身,高启强脱得只剩短裤背心才勉强穿进去。京海的冬天虽然湿冷,但毛茸茸的布料不算薄,套着玩偶服在广场上站了半天,高启强已经闷出了一层薄汗。
刚开始他还有些拘谨,直愣愣地杵在原地,整只熊都散发出一种诡异的压迫感,领着小朋友来广场遛弯的家长都很嫌弃,不愿让孩子们靠近。讨水喝时被奶茶店老板训斥一通之后,不想被克扣工钱的高启强才开始自我催眠——套着面具,没人认得出他。
于是三十岁的鱼贩只好握着皱皱巴巴的优惠券举起爪子,原地转圈、左扭右扭,歪头摆出一些动画片里看来的幼稚动作。小孩子们被笨拙的舞蹈所吸引,幸灾乐祸地围了过来。笑声中高启强越跳越起劲,忘乎所以地向后翘起脚掌——
“我操!”
高启强踉跄一下,赶紧循声回头看:一脸愠怒的唐小龙正站在他背后,嘴里叼着吸管,虚握的右手滞留在半空,塑料杯躺在脚下,珍珠奶茶洒了一地。看来是高启强还不习惯玩偶服胖胖的脚爪,没掌握好幅度,不小心踹到了慕名光顾奶茶店的唐小龙。
唐小龙沉浸在被玩具熊偷袭的耻辱里,高启强沉浸在流氓居然也喝奶茶的震惊中,一人一熊僵持了几秒。唐小龙率先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刚准备开骂,奶茶店老板就皱着脸探出头。高启强也反应过来,急忙在玩偶服里点头哈腰:“我赔你,别生气,我赔你。”
他摸了一下裤子上的绒毛,才想起钱包和衣物都还寄存在店铺后面的露天休息区。
休息区藏在奶茶店和广场围墙之间,墙根凌乱地堆着麻袋和纸箱,几把大排档里的塑料椅叠在一旁。前几天下过小雨,地上有几洼积水,积水反射着奶茶店上方闪亮的广告牌,水底幽深的光忽明忽暗,让这个闹市中的隐蔽角落显得格外寒酸荒凉。
自己躲在熊皮里,唐小龙是认不出的,那就没必要客气了。
“奶茶两块,但你喝了几口,我赔你一块五……”高启强托起放在椅子上的背包,圆鼓鼓的熊爪艰难地在包里倒腾。
“能脱了这身破衣服快点拿吗?”唐小龙难忍烦躁,直接伸手抓了上来。高启强感到颈后一凉,头套向上滑脱、被唐小龙拽走一小截。
“别、别揪……”高启强连忙抬高爪子护住头套顶部的两只毛耳朵,可惜在玩偶服的制约下动作不够敏捷,唐小龙还是瞥见了头套里的下半张脸。鬓角汗湿的卷发,耳垂上的痣,两瓣肉嘴……高启强把头套压回原位,唐小龙却噗嗤笑出了声。
“奶茶是买给我弟的,他还在家等着,你耽误他喝奶茶了,时间成本怎么赔?”说罢唐小龙就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在小熊鼻子前晃了晃。高启强心中一沉,顾不上质疑唐小龙胡搅蛮缠的逻辑链。
……怎么又来。
唐小龙坐进塑料椅,让高启强背对着他跨到自己腿上。熊头和上衣还穿戴完好,但高启强的平角内裤和玩偶服的下半身,早已经被唐小龙扯掉,扔在了布满烟蒂的水泥地上。高启强头脑发懵,觉得自己像个玩具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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