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文的声音很轻:“我以为把他留在身边是保护,想来……我才是他这么多年来最痛苦的来源。”他的神情疲倦,甚而是空白的。能让祁天文这种说一不二的人有这样的认知,这十分难得。宋墨白呼吸稍稍一顿,他欲说什么,可面对这样的祁天文,就有些说不出话来。祁天文说:“给祁明的东西,我不会少,只是送出去后,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好他。”祁天文微微靠着身后的墙壁,他的眸光稍稍地往上移动,眼珠里蒙上一层细冷的光:“我不信你,也从来不觉得你是什么好人。我不希望把祁明交给你之后成为威胁我的武器。”祁天文:“但……”祁天文自嘲地笑了:“你比我懂祁明需要的是什么。我已经完全不了解这个弟弟了。或许从最开始祁明在想什么我都不知道。”祁天文有些发烧,他手拽着衣领往下扯了两颗,他说:“你最近在攻击祁家,是想要什么?不用这么麻烦,你直接说,我给你。”宋墨白半侧着身体,在这一刻,他的唇抿了抿,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但喉结却滑动了一下。祁天文说:“烟给我一支。”他发号施令惯了,说话中都带着淡淡的命令与久居人上的高傲习惯,宋墨白走过来,微微垂着眼睛,从手里推出烟盒,手里也拿着打火机。祁天文咬着烟,啪地一下点燃了。他吸了一口,呼出了烟气,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他笑了半天后就咳嗽得不可控制,祁天文抓着烟深吸两口,猛地在旁边笑,笑到一半他扔掉了烟,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神色也越来越沉默。“我或许是成功的商人,但我不是一个成功的哥哥。”祁天文说。宋墨白盯着他,他的眉头皱得很紧很紧。明明更值得同情的祁明,他幼年时哭泣的时间段并不少,可此时,祁天文露出这种狼狈时,却意外的依然会令人感到几分心脏闷缩。被苛待的人即便是受的伤害更深,被忽视与漠视的人明明在遭受更多的苦难,但人就是会本能去注意那些更能吸引人目光的人。就像会哭会大喊大闹的小孩会获取人的关注,但乖巧的小孩只会被漠视。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就如祁天文说出的这些话,这些在隔了这么久以后才对自己的弟弟有那么一点温和与良知的话,已经不能动摇宋墨白的心情。宋墨白说:“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需要帮我拦住司震启。”宋墨白说:“司震启让我没法送祁明出去。”祁天文抽了烟,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他脸上的神色依然很倦怠,但脑子已经在慢慢地清醒。祁天文说:“可以。但你送祁明去的地方,以及你给他准备的所有东西,我都需要知道。”宋墨白的神色难看了起来。祁天文:“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他到底是我弟弟,而你只是一个外人,懂么。”
“如果你把祁明悄无声息的扔到公海里吞了这笔钱……我不信任你。”僵持了一会,宋墨白拧眉:“……好。”医院里,他们在商讨送祁明出国的细节,以及适合养伤的目的地,几下便敲定好了一下比较适合养人的地方,宜居国家,生活费以及保护祁明的人手。一直商讨到祁天文手撑着太阳穴,话才停了下来。宋墨白说:“祁明未必会想要我们这样的安排。”祁天文手指揉着眉心,他的面色苍白而毫无血色,缓了一会,祁天文说:“可这比我某天发现祁明悄无声息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好。”他的声音暗哑。祁天文说:“这个状态的祁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如果彻底松开手,我还能再看到这个弟弟么?”一直到现在,祁天文的话才有几分脆弱。可这种脆弱让人觉得可怜的同时亦有几分令人感到可笑。祁天文说完之后,就撑着墙壁起来,他说:“我现在去处理司震启那边的事情……”他刚站起来,人就浑身的一软,整个人昏倒在地。男人砰地落在地上,宋墨白没有去搀扶,他看着地上的人,过了许久,才缓慢地撑起了祁天文,架住了他,带到另一间去治疗。病房很快就又恢复了寂静。在房间的房门关上不久后。病床上苍白的男性慢慢地睁开眼睛。祁明的眼里一片清醒,不知道他到底醒了多久,也从什么时候醒的。他无声地躺在病床上,轻轻地望着天花板。许久,病房里,只传来祁明那一声极轻的叹息。那叹息,几乎淹没在窗外细微的雨声中。早在祁天文在墓地上抱起他的时候,祁明就已经醒了。但是他的意识虽然醒了,却很疲惫,疲惫地不愿意睁开眼睛。或许他确实是病了,祁明想。有时候感觉到很倦怠,也很抗拒。疲惫。他只是不想醒来。祁明眼睛落在天花板上。可真的被人从冰冷的雨抱起来时,祁明却又觉得,那一点微弱的温暖。似乎比永恒冰冷的墓地……更深刻。浑身都在冷,头昏脑涨,身体病态又沉重地黏在床上,在慢慢地往下沉,身体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此时反而让祁明感到轻微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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