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曼华不顾她的反对,依然从易文茵的朋友圈里把蒋易秋毕业典礼时与家人和同学拍的合照找出来,发到了许璟手机上。
许璟把手机拿得远远的,屏幕碎得稀烂,几乎看不清人脸,为了避免把手割破,她小心翼翼地放大。照片里,干净清隽的男人戴着学士帽,站在一群毕业生里,他的个头最高。
“嗬,他这是出国之后吃了长高激素?”
许璟无法避免地想到儿时的一些事,蒋易秋个子瘦小,一张脸长得精致白净,下巴尖尖的,看起来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再加上名字里有个“秋”字,院子里的孩子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小秋妹妹”。
蒋易秋总是不厌其烦地板着张脸解释:“因为我是出生在秋天,所以名字里有个秋。”
孩子们根本不听,下次继续叫,他就又解释一遍。
许璟小时候在一群同龄人中颇具威望,一向以大姐头自称,虽然蒋易秋老爱找她玩,但似乎那时候她也是相当嫌弃他的。
一次,易文茵回家看见蒋易秋正在哭,问了好半天蒋易秋才哭哭啼啼地说:“许璟说我跟女孩子一样娇气,她不要跟我玩。”
易文茵当场就被气得七窍生烟:“这个小女娃子,上次还抢你玩具,一天到晚就知道欺负你,走,我们找她理论去。”
小小的蒋易秋被母亲拉得几乎绊倒,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死死抓着门框不松手,哭喊道:“我不要去,要是因为我,许璟被她妈妈骂,她会更讨厌我的。”
易文茵气得当场打了蒋易秋一巴掌:“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她都这么对你了还巴巴地赶上去!”
后来,易文茵依旧在唐曼华面前不冷不热地讽刺了一通许璟没教养,许璟也被狠狠收拾了一顿,虽然大人们的感情并未因此受影响,但许璟更讨厌蒋易秋了,经常看见他就喊“告状精”。
一想到这里,许璟无奈地眨了眨眼,自己可能都算得上是蒋易秋的童年阴影了,不踩一脚都是好的,哪还能帮自己?
许璟放下手机发愣,这个世界还跟以前一样,人们忙忙碌碌地奔波于眼前的事,世间的一切都没有因为她而发生任何变化,可天翻地覆的重击又确确实实地出现在她的人生里了,她有些恍神,短短几天,一砖一瓦倾力建成的擎天大厦倒塌只需一瞬,每个人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命运偏偏就不放过她和她的家人。
许璟的鼻子有些发酸,眼睛也涩涩地酸痛,她把冰凉的手放在眼睛上,缓解长时间没合眼的涩胀感,她再度睁眼时,父亲那双疲惫浑浊的眼正望着她,许璟又揉了揉眼,在确认许卫山真的苏醒后,泪水夺眶而出。
她急急按了好几下床头的铃,握住许卫山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地掉:“爸爸,你终于醒了。”
许卫山鼻子里还插着管子,他说话有些艰难:“你妈妈呢?”
“这里只够睡一个家属,我和妈妈是轮流守夜的,她下午就会过来。”许璟吸了吸鼻子:“医生也马上来。”
“那公司……”许卫山虚弱到了极点,他勉力开口,也很难完整地说完一句话。
“先别担心那些了,”许璟垂眸,她有些不忍看到曾经如山一样的父亲如今垂微成这样:“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几个医生鱼贯而入,许璟退到一边,紧紧盯着病床上的情况。
唐曼华来时是跟黄新民一起的,他俩不敢上前打扰,跟许璟并排,站在一旁。
唐曼华说:“正好黄总想探病,他们还能顺便商量一下公司的事,就一起过来了。”
许璟点点头,觉得这是大人之间的事,自己不好插手:“那我先去吃午饭了。”
医院一楼的饭菜看起来不算开口,但同样抢手,毕竟,对这里的大多数人来说,只要维持活着就足够了。
许璟到的时候推车正打算收摊,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我要一份盒饭,不用选,剩什么就吃什么。”
打饭的叔叔自然想赚钱,闻言把剩下的边角料全倒给她了,许璟拿了双筷子捧着饭坐到一边。
她心里像是堵了块大石头,那块石头除了堵在心口,还像是长出了触角,把胃里面也占了。
许璟刚吃了三分之一就有些吃不下,倒不是因为难吃,就算是饕餮盛宴她现在也食不知味。
她吃完饭在台阶上捂着脸枯坐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回病房。
房间里的争吵声很大,许璟麻木地走过走廊,在转弯时,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从许卫山的病房里传出来的。
许璟几乎是冲到房间去的,门没关,几个护士注意到这边的嘈杂,刚赶过来正在劝,地上一片狼藉,水果盘、水杯、茶壶摔得一地都是,许卫山双目圆瞪,剧烈急切地呼吸着,他指着黄新民,像是面对杀父仇人:“你……你该死!亏我还拿你当兄弟……”
话还没说完,他又是一阵剧烈地喘气,每一下都像要背过气去。
许璟越过兀自垂泪的唐曼华,她急得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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