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骛迟疑了一瞬:“……怎么了?”沈屏又是那句话:“我能进去跟你说几句话吗?”这段日子以来,沈骛能感觉到沈屏有心在弥补和他的关系,但他最想知道的原因,沈屏仍旧一句话都不肯说。他的心里仍埋着一根刺。以前二十几年来沈屏对他的好,如果全是虚情假意,那即便如今加倍弥补,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有什么意义。沈屏终于决定告诉他了吗?可孟淮之还在房间里,沈骛只好道:“我准备洗澡了,哥你现在直接说吧,或者等会儿再给我打电话。”门外的沈屏沉默良久,又问:“小骛,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沈骛也默了默:“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怎么生气?”兄弟两人隔着门板无言以对,似是下定了决心,沈屏终于开口:“我……”沈骛不由自主屏住呼息,竖起耳朵。沈屏续道:“我嫉妒你。”吐出这四个字后,他所感到的竟是一种出乎意料的如释重负,原来,把卑劣的自己剖开给沈骛看,也不是那么困难。“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但是,我也不希望你过得太好,因为……嫉妒。”沈屏真心的剖白完全出乎沈骛意料,他愣愣地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无需他开口,门外的话声还在继续。“小骛,你知道吗,在我小时候,我们家算不上有钱。当时爸为了开拓事业,经常早出晚归,带着一身酒气。我妈就给他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当他的贤内助……”沈屏一打开话匣,过往的种种便如水自唇边淌出,却莫名令他嗓子发干。他转过身靠住门板,深呼吸几次,方才找回了几分力气。“……后来我妈病了,但是如果从公司挪资金出来,公司的周转就会出问题。那会儿遍地都是机遇,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如果不是为了爸,为了这个家,她不必减衣缩食,不必生病了自己硬扛,也就不会……去世得那么早。”沈骛轻轻将耳朵贴到门上。“你妈妈当年嫁过来的时候,爸已经是沈总了。她说会好好照顾我,把我当成她的亲生孩子。为了让我相信她,她向我保证,在我愿意接受她之前,绝对不会给我添弟弟妹妹。”沈骛听得更为仔细,和沈屏一起进入这一段他未曾知晓的往事里。“她意外怀孕了,她跟爸说,想把那个孩子打掉。”沈屏娓娓道来,“……爸让她生下来。“我躲在门外,只能看到阿姨,她红着眼眶,她舍不得那个孩子,但又不想违背对我的承诺,她嫁过来还不到一年……”而那时距离沈屏的生母去世不过四年。
“爸还是想让她生下来。”沈屏继续说,“为了劝她,他甚至……提到了我妈。他这样说,小屏的名字是阿曼取的,是阿曼认真考虑了几个月之后取的名字……“阿曼家里很穷,穷到卧室和餐厅就用一面屏风隔开,没有任何隐私。但那面漂亮的四季屏风,是她童年时期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后来有次地震了,也是屏风保护了她和家人。“所以,她给我取名为‘屏’,她希望我像屏风一样顶天立地,为家人遮风避雨。”说到这里沈屏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气才接上自己的话:“最后……爸也为我做出了决定,他说小屏一定会很高兴的,说小屏会像屏风一样保护好弟弟妹妹。”沈骛沉默地听着,蓦地身后一暗,他忙转身,对上孟淮之深暗莫测的视线。“我就在你面前。”孟淮之再上前几步,撑着门倾倒身体,低声耳语,“别想他了,看着我。”沈骛略微不解地看着他,喉咙却无端吞咽几下。门外的沈屏还在源源不绝地诉说。“小骛,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我名字的含义。是我的父亲告诉继母,希望她生下你,让她违背对我的诺言。让前妻留下来的骨血,去守护另一个人的孩子,那时距离我母亲去世,才过去四年……”“你没有任何错,但我却怪上了你,嫉妒你。”“其实后来我也很庆幸,还好,还好阿姨把你生下来了。小骛,对不起。”“小骛……你能开门让我进去吗?”在最后一句话落下的瞬间,沈骛视野一暗,被来人强势地封住了唇。一门之后,仍是沈屏恳切的呼唤:“小骛……”沈骛怕弄出动静被沈屏发现,不敢去推孟淮之,反被他步步攻陷,挤压到门板上。撞出一声闷响。门外的沈屏一喜,音调陡然高了几分:“小骛,你还没走,对不对?开开门好不好?”然而沈骛的唇舌齿关全被侵占,连呼吸都困难,更不用说回他的话了。“你不开门,我就不走了。”沈屏别无他法,居然孩子气地耍起了赖。沈骛感觉自己晕晕乎乎像在海面沉浮,耳中鼓噪轰鸣,一时间什么都听不见了。他仿佛从孟淮之漆黑的眸底看到了自己,胸膛激烈地起伏,喘着粗气。一缕银丝连着他们同样水润嫣红的唇。他深深喘了几口气,终于艰难地发出气音,试图回应沈屏的剖白:“哥,我……”孟淮之暂时放过了他,在他出声的瞬间,却又侧了侧脸,吻他鼻尖上的小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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