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少年低头行了一礼。抬头时,夜色下,那颗小痣灼人,乌沉得像要滴出墨。少年像是夜色里延伸出来的影子,整个人都是黑沉沉的,唯独那双眸子明亮。是他之前在兵器铺见过的那位少年。沈怀霜像是平静陈述了一件事实,他不避讳,自白道:“萍水相逢一场,不必言谢。”他欠了欠身,辞别之后,回首,发带划出弧线,绕身一圈。青石板路上,他朝前走去,背上银剑剑柄浮雕着缠枝,光辉似星芒,随着身形渐行渐小,隐在小巷的尽头。钟煜于宫门落钥前回宫。他坐于书桌前,三更夜深,他又想到了化虚境内的那位道人。此人飘飘然,如雾霭,脑海中隐见此人样貌,如简笔勾勒,却并不模糊。他看不透那个人,但他有一种近乎诡异的直觉——他昨天遇到的人,必然是昨日化虚境内修为最高的人。钟煜忽然困惑起来。那人既能现身化虚境,他又会出身何处?晨起,他不过睡了个把时辰,以清水泼了面,拿起手中胭脂盒,便与张德林起身,去了皇后所在的清宁殿。钟煜一路行至周皇后的清宁殿前,掐断所有思绪,朝周皇后一拜,道:“儿臣参见母后。”隔着一道屏风,周皇后坐在镜前,她对着镜子戴上一只镂金耳环,眄着镜子后拍了拍衣袖跪下的钟煜。张德林从小陪钟煜到大,文质彬彬的一个小太监,捧着一盒雕刻着牡丹的胭脂盒,恭敬道:“殿下有心,特为娘娘置办。这‘大红春’色正且漂亮,是个有市无价的东西。可见殿下用心。”白瓷牡丹盒中,胭脂色如血红。周皇后低头瞥了眼,顺手拿起一支步摇,平举在高髻侧:“怎想到给本宫带这东西?”“牡丹国色,方配母后。”听到身后人声音,周皇后抬眸盯着镜子里的钟煜,不置可否一笑:“本宫听宫人说,你昨日出宫视察一趟,流连夜市,回来得很晚。”“儿臣路上返程耽搁了些时间,课业未有疏漏。”话被钟煜截去,周皇后取玉环的手一顿,抬头看着镜中的少年:“你也不必拿着幌子来骗我。”“这种东西奇货可居也就罢了。宫内东西向来最上乘,宫外人胆子大到敢出产比宫内更好的东西,你竟也敢眼巴巴地凑个热闹。”她冷哼一声,道:“你父皇虽不管他儿子怎么做事。可倘若你想太太平平地坐上这太子之位,如何能像你这样。”华袍在身,镶金的镜面中,满桌珠翠前,少年那双与她一模一样的眼睛,朝她看来,不偏不倚。周皇后气堵,握住了指节:“本宫问你,上巳祭祖,那篇祭文你背得很好。你父皇虽属意你二皇兄,但尚有机会,届时本宫也会想办法替你争取。”钟煜平心定气道:“父皇不属意儿臣,也非儿臣一人争取能解。”话落,宫内沉寂一片,周围侍从眼观鼻鼻观心。周皇后倏地从妆台前立起,接过张德林手中的东西,脸色由白转青:“你当真是长进了。”“当啷”一声。刻着大红牡丹的胭脂盒落地,瓷面碎得四分五裂。宫人捧着梳洗宝瓶、玫瑰水,直直跪了下去。有一块碎瓷远远滚了出去,落在钟煜脚边。钟煜垂眸看着,拍了拍双臂,躬身道:“母后息怒。”“你若不想再关进暗室,不如多长点心眼,把你的心思用在该用的地方上!” 真·初相逢第二天早起,沈怀霜按在玄青门的习惯醒来,草虫鸣唱,在沾着露水的草间跃动。伴随着鲜花和掌声的背景乐,系统又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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