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山河而眠钟煜皱眉,赶走了脑中的念头,抬指,清脆地扣了两下门。“先生。”“什么事?”水声停了下来。钟煜顿了顿:“你有东西忘了。”门内安静了片刻。“你等我一会儿。”吱呀。那扇木门被推了开来,水汽氤氲,争先恐后地冒出。沈怀霜双目松泛,侧首看来,他像是怕屋外人等急了,身上才换好白色薄衫,眼睫上仍沾了水珠,站起身时,下巴挂着一串水珠,往清瘦的锁骨淌去。他缓缓眨了下眼睛,望过去,道:“你有什么东西要给我?”水珠飞溅,落在钟煜手背上,如零星火种。那热度刺烫灼伤了他的手,他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一块冬日里烤在火上的石头。钟煜立在门口,浑身僵硬,目光在那锁骨上一顿,眸子沉了又沉,沈怀霜钟煜臂上的寝衣,一无所知地拨开半湿的额发,抬手擦过颊上透明的水珠,哑然笑了一声:“这是给你的,既然你正好下来了,我就不用叫你了。”手背上明明落的是水,正如眼前人还在风口下晃,白衣撩动,一无所知。钟煜勉强维持着不算太近的距离,他像是忍无可忍,忽然脱下外衣当头兜头罩住了沈怀霜,在沈怀霜的注视下,费力地把沈怀霜头发上的水珠擦去,又擦了擦他的头发。沈怀霜站在原地不动,由着钟煜擦了擦他鼻梁,望着他,又轻轻笑了下。那外衣又兜住了他的面庞,裹起了他,只露出下巴和嘴角。“你怎么回事?”沈怀霜嘴角勾起。“快上去,别冻着了。”钟煜挪开目光,撑起那件衣服,好像在风口处做了一间小小的雨棚,他罩住了沈怀霜。念头一触及沈怀霜,就像干草堆上落了粒火种。那一场冷水澡洗得钟煜很遭罪,唯恐火种引燃,扩大他最深处的幻想。年轻人气盛,这么多年,钟煜却一直有一个底线。他喜欢沈怀霜,却不会把那种幻想加到现实中会做的事情上。钟煜刚才冲了一场冷水澡,火气暂时压了下去,拖着冰冷的身子,推开了客栈的门。门后,沈怀霜已经躺在了床上,他依靠在床头,半盖着薄被,低下头,发丝滑落清瘦的脖颈、锁骨。空荡荡的袖管下,那只修长的手翻过一页书。翻页声很安静,夜里也很安静。听到声音,沈怀霜缓缓抬起头,那一刻,钟煜能把岁月里最平静、最放松的想象都投射到了眼前。沈怀霜缓缓合上书,扣了扣床头,道:“你不上来么?”那“上来”敲得钟煜耳膜发嗡,他好像看见了一块玉雕的壁人。他想,他宁可成为海底的鲛人,要诱引眼前所见、拖拽他入水和自己一起共沉浮。客栈的床本来就狭窄。寂夜沉沉,整个客栈在群山下寂静地呼吸。钟煜上去只有,如同换了一副心思,意外很沉。两人一路上急着说这两年的见闻,他们还是如初见时,沉沉说了几句话。沈怀霜缓缓开了口:“今日怎么想到过来了?”钟煜却似凝住了。他散了头发,却是越见几分英气,眉宇下,眼尾痣灼灼,在夜色里越见硬朗,他朝沈怀霜靠了过去,伸出手,勾了勾沈怀霜的发丝。发丝缠在他的指节上,绕了一圈,又绕了一圈。钟煜的指节停留在了沈怀霜颊边,他苦笑了下:“我就不能想你么?”话语似是而非,又偏偏没打破某种边界。帘帐漏风,拂在耳上,带动发丝,却似刚才青年落在他耳畔说话的气息。那沉沉的声音落在沈怀霜耳畔,在听到的瞬间,沈怀霜微微失神。钟煜在崐仑很少撒娇,也从来不会那么直接地说话。沈怀霜微微倾身,被褥窸窣,他知道钟煜望了过来,眸子流转一圈,又落在他身上,想了会儿,再他要开口的时候,钟煜又道:“先生,那么你呢?”钟煜:“你想我么?你会怨怪我当时不告而别么?”沈怀霜答得毫不犹豫:“怨过。”他看着钟煜顿了下,又云淡风轻地伸出手,和钟煜比划了一个手势。那指节伸出,比划出小指和拇指,一看就是沈怀霜在崐仑和其他学生学的。沈怀霜:“但我想了两年,还是打算和你一笔勾销这糊涂账。”
钟煜指尖与指尖对了上去,轻轻一碰,才释然一笑,又听沈怀霜问:“这次你在这里要留多久?”“我……”钟煜道,“明日。我就要走了。”“西羌可能要与大赵开战,这一战,大赵不会输,皇姐也会出征,可两地若是起战事……”钟煜嘴唇微启,吸了口气,定神道,“连同西域和中原的古道势必毁断,丝绸,经贸,商客,无一不受影响。若说覆灭,连同今日你我所在的小城都会毁于一旦,我不想看到这一天。”“西羌请了修士,排兵布阵,用的是奇门八卦阵,我在崐仑学的也够用。可我知道,先生你也一定会去前线。”钟煜道:“事情虽如此……可我存了私心,只想你平安地在崐仑等我。”沈怀霜答:“可我若说愿意呢?”钟煜一时没听清沈怀霜说了什么,空气在剥离,他后知后觉地缓过来了。沈怀霜却下了床,他起身时,撩起了半落的衣衫,披上了外袍,点灯后,真就打开了橱柜,收拾行了他的行囊。身后聚焦了钟煜的目光,他也终于习惯了被钟煜这样注视着。沈怀霜问:“你什么时候走?”钟煜坐在床上,心说不行,但他知道,他和沈怀霜是那么不同的人,但在这一点上,他们却出奇地相似。各自有各自的主张,也各自有各自的坚持。只要决定了的事情,那无论如何,就一定会达成所想。钟煜道,说着,他的眼尾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这样真心实意地笑过了。恍然,他好像又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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