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起来。没过多久,沈怀霜发现自己真的发病了。他病得很重,凉意和热意交叠,口渴地极其厉害,勉强支撑身体起来。钟煜掀帘走了进来,一见沈怀霜,又焦急地退出去。屋外传来嘱咐声,又是叮叮当当一阵杯盏相撞声。他走了进来,手里捧了盏热茶,坐在沈怀霜床头,举着茶盏到他嘴边。钟煜伸手,探在沈怀霜额上。触及各自的温度,掌心冰冷,额头焦烫,沈怀霜生硬地朝后挪了一下。钟煜缓缓放下手,劝道:“烧那么烫,我不看你喝药不放心,等你喝完药,我再走。”他低头,又起身从药箱里拿来了换洗的伤药,轻轻放落在沈怀霜手上:“你别再生气了。”说着说着,他心口苦涩之余,心跳陡然慢了拍。低头时,他越看沈怀霜越觉得不够。他被骂了也好,招沈怀霜不快了也好,只要沈怀霜不是麻木的就好。他曾经最痛恨禁锢,好像就这么在不觉间,用同样的方式囚住了沈怀霜,他最痛恨旁人打一个巴掌,虚情假意地给他照拂。可这些事情他同样对沈怀霜都做了一遍。他曾以为的爱是不疑和赤诚,到今日,他却把自己最不堪、最龌龊的一面露给了沈怀霜看。这样的自己,怎么可能被他喜欢?张德林把药送入钟煜手中。碗盏滚烫,钟煜麻木地捧着,勺子在药盏中转了两圈,低头尝了一口,觉得不烫了,才舀起一勺,放在沈怀霜手里。“你这些时日是不是觉得很闷。”钟煜道。“我找些东西布置在文华殿,你看着无聊,我拿些东西过来。你要想出去就和我说,我差遣人来陪你。”沈怀霜勺子在碗盏中晃动两声,叮叮,撞了两下。他捧着药盏,烫意贴着肌肤,也不知道要松开手换个位置,听得头都疼了。好半天,他的手被烫到了,也只是收了收指节,低头喝了两口药。药盏见了底。沈怀霜随手放下药,躺回床上,合衣而卧。他背对着钟煜,白衣如雪浪,堆积在床榻上,从后望去,身形修长消瘦,却像折了一段竹。哪怕他们之前有过争吵,有过不快,从来沈怀霜没有这样背对过钟煜。他们躺在一起的时候,只要钟煜从后面抱住,沈怀霜一准回头。有时候他会对着钟煜笑,有时候他会被钟煜捧住手,摁在他脸上,眼里各自有光。被角又被钟煜重新掖了掖。“累了你就先休息,养足精神再说。”珠帘晃动,屋里人出去了。玉珠碰撞在一起,沈怀霜听着那个声音响起,听它晃着好久好久。他枕在自己臂膀上,回过头,从天黑望到了天将明。次日清晨。沈怀霜是被庭院里的动静吵醒的。送来的东西,几乎快把整个庭院都塞满。沈怀霜坐起后,又听身后有人说道:“先生若觉得闷,奴才陪先生出去走走。”松龄走了上来,低头对沈怀霜一拜。当年磨墨的少年洗练出了岁月雕琢过的模样,他的双目如当年明亮,也再不如当年怯怯。沈怀霜望了他一会儿:“是殿下叫你来的?”松龄一低头:“殿下指派奴才来与先生作陪。先生若想在房中下棋,或是做旁的事,都是可以的。”沈怀霜收了目光,他嘴唇动了动,在庭院里的槐树下坐了片刻,眉心一紧又松开,立起来时,整个仍都不稳,还是松龄搀扶了他一把,才叫他重新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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