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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亲哥的水手与不会说话的鱼(2 / 24)

雷普利从没见他们这样恐惧过,一群肌肉虬结,面目可憎的海盗,抱着绳索在甲板上失措奔走,头顶桅杆飘着瘆人的黑底白骷髅旗帜,像一场滑稽的戏剧,但他苍白着脸笑不出来——如今他也是主演之一,而他们都统统活该被吊死在绞刑架上。

他们的船起锚了,但几乎没有正面迎战的能力,仓惶地试图逃离,但因为没来得及卸货,吃水很深,船长大喊着,让水手们把货物统统扔下去。雷普利在狭窄的货舱过道间奔跑,依旧赤着脚,好像有木屑扎在肉里,但这都不重要了,每次将木桶抱上甲板,那艘鬼一样的白船都逼得更近一些。他来回跑着,机械化地反复抛举,木桶和木桶撞在一起,里面装的鲸油几乎都漏了出来,混着木板,缀在船后。

胜利号离他们太近了。

雷普利甚至都能看到他们船长的脸——那是一个戴着假发的中年男人,他举起上膛的枪,瞄在老船长身上。

船长倒下了,血液和肉沫喷洒在疯狂旋转的舵上,就像一块被恶魔附身的通灵板。

雷普利想他大概没有投降的余地。

不知道是哪方先开的炮,弹片与火药擦在海面上,点燃了海面上的油。

两艘船在火焰中胶着,胜利号的船首像剑一样劈在海盗船的左舷上,耳畔尽是刺耳的,木头与金属相交的声音,像是这艘古老海盗船死前的哀嚎,脚下倾斜着,整个世界都在崩塌。那些人带着枪,穿着制服,像是到人间执法的天使长与众天使们,那么神圣又令人敬畏,雷普利愧于面对审判,逃进了海里。

他疯狂游着,这片海比往常都要明亮炽热,鲸鱼们燃烧着它们最后的遗产为他掩护。

那它们不是白白死掉吗,那我们呢,我们不也是白白死掉吗,不,或许我们是罪有应得。

肺里的气息不断地被挤压出去,雷普利眯着眼,海水在适应之后就不那么刺目了,而最难的是挣扎着不要浮上去——在那里等待他的不是人间,而是炼狱。

声音在水里传递得很慢,油脂燃烧的声音,枪声,人类的嘶吼惨叫声,都像是梦里一样朦胧,扩散开来的血追逐着我,又被抛在身后。他好像逃离了那片战火,但肺里再也抽不出氧气了,抽搐着,不小心吸进一口水,肌肉就彻底失控了,它们挣扎着要救雷普利,想让他继续呼吸起来,可这里哪有空气。

越来越多气泡闪烁着银白光晕,在这片被染做粉色的水中,温柔地抚摸过他的脸,像是吻别。

雷普利的眼泪被这片海吞没了,它或许也渴望回到归处。

3

背对着光,雷普利扶着楼梯向下走,摇摇晃晃,地面像在航行,黑暗中有一扇门,他再没有力气去看清上面雕刻的纹路,这好像是家。母亲没有出来迎接,窗亮着,餐桌上摆了三套餐具。雷普利在破烂的衣兜里翻找钥匙,却只找到一片片破碎的布,他听见海浪的声音,就在耳边,好近,像是在刷洗他的血,他的罪。

雷普利告诉自己:对不起,我杀过人,杀过动物,与强盗为伙,但是我是被逼的。

有人吵他喊:哪有什么逼迫?还不是贪婪作祟,没有含着金汤勺出生,就幻想着过好日子。被吊死的命运就是罪证。

对不起。

雷普利跪在门前,他实在找不到钥匙,对不起,但他好想回到家人身边,只有他们会包藏他。

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发根爬上脸侧,按压在皮肉里,散发着足以刺痛灵魂的寒冷。或许不是寒冷,而是记忆。他从黑暗潮湿的甲板下抽离出来,到了一处空阔的地方,能与他并肩的只有飞鸟。雷普利看到黑色岩层上的雪,像苍白泡沫打在漆黑的波涛上。从遥远的空中向那群山之巢俯冲着,这是一片他从未停泊过的,凝固的、绵延的海。

飞了好久,他越过人烟稀少的村庄,这里从不崇尚奢靡的生活,人类孩童会因他们的到来而尖叫,鼓掌,外面的人总以为,这里看不到山的尽头,就也看不到未来;但我在云层间滑翔,又越过郁郁葱葱的林海,一直飞着,像是过了一个春夏,来到一个港口,夕阳一如既往地顷洒在建筑上,黑点攒动着,有些攀附在脚手架上,有些收着锚和渔网,如同蚁群,渺小地繁衍。创世神或许没有想过,这片寸草不生的土地,竟也有孕育生命的一天。

但他的翅膀越来越乏力,雷普利坠在海里,羽毛被水浸湿,扑打着,再也飞不起来。

夕阳将水染成红色,雷普利一直下沉,鱼群珊瑚与海藻沉船浮得越来越高,他舍不得阖上眼,直到再也看不见光。

喷咳出填充在鼻腔气管中的液体,雷普利剧烈地呼吸着,混沌从黑暗中生出,暖色调的光在那张似曾相识的脸上缓慢聚焦。

他认出了这海上夕阳独有的色彩,这是回到了人间。

血沫混着惨白的浪花把沙砾粘上它深棕色的发,又打在他脸庞。背着光,它的口器贴在他唇上,像是在向里吐息,它明明面无表情,却像迎接初生那样庄严。一只蹼掌按压在雷普利胸口,尖锐苍白的指节陷在蜜色的胸肉里,黏液沾满了乳头,混着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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