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森和沉默了。
就在他沉默的时候,谈青又喝了一口。
周森和猛地抢过纸杯,杯子里的龙舌兰已经被喝去了三分之二。
啤酒才多少度?二十度不得了了!私生子是傻瓜吗,第一次喝这么烈的酒就连灌三口!
“你——”周森和掐住谈青的下巴,“别吞!”
谈青抿着唇,含着一口酒看他。
他把纸杯靠在谈青唇边:“吐出来。”
谈青不说话,低头看了看纸杯,又抬头看他:“为什么?”
——俨然是已经吞了。
周森和捏住他下半张脸:“还问为什么?喝醉了都不知道——”
谈青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很烫:“没有醉。”
周森和指了指自己:“我是谁?”
谈青眯眼看。
周森和今天头发全部梳到额后,浓黑的眼眉一览无余,又穿着一身正装,冷着脸看人时,和周临山五六分相像。
谈青肯定道:“大哥。”
周森和再也没说话。那只掐着弟弟下半张脸的手愈发收紧,力道之大让谈青哼哼了两声。
谈青抓着那只手,火上浇油:“大哥,我痛。”
周森和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平平地叹出口气,最后使劲一捏,把谈青捏得嘶了一声,才松开手。
“我想喝水。”谈青顶着一下巴泛红的指痕,皱了皱
鼻子。
周森和啧了一声,臭着脸去给他找水去了。
三分钟。才三分钟。
周森和端着手里的水,站在空空如也的角落前。
仅仅三分钟,私生子就跑没影了。
去哪了?
……谁管他去哪。李泉他们还等着他回去打牌。
周森和随手把水放在桌上,转身朝朋友们走去。
私生子一开口就是一股酒味,遇到老师就等着被记过吧。
醉得都不认人了,肯定也不认路了。
……不会走到一半倒在哪个隐秘的角落里吧?
周森和抿直唇角,随手扯了扯衣领。
靠。
他猛地转身,朝外快步走去。
谈青很久没这么认真看过星星了。
他穿着价值不菲的长裙,拇指大的沙弗莱石项链滑落到颈后,硌得他难受,他却懒得再去动手扯出来了。
丰绿的茂草拥在身边,有东西打在手上,他垂眼去看,是被风吹落的白色洋槐。
他就这样躺在草坪上,鼻息间全是湿润的草木味和淡淡的洋槐花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谈青总觉得蓝月巷的星星更亮、更多。
洗头房没有空调,只有两个半人高的立式风扇,插上电,在每个潮热的夏夜里一百八十度转头。他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吹不到风,有时热得受不了会带着冰啤酒爬上屋顶,铺一层床单,盯着星星发呆。
后来还是谈小英晚上失眠,出来抽烟的时候发现了他。
谈小英把他骂了一顿,说他再这样肯定会滑下来摔断腿。然后在一天后花重金给他买了个小风扇摆在房间里。
风扇比空调好。小风扇虽然嗡嗡作响,声音大,却不会让他头晕恶心。
谈青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升温,他呼出一口气,也是烫的。
好困,浑身都没有力气。
眼前突然投下一大片阴影,满天的星星被遮住大半。
谈青借着昏黄的路灯,眯眼去看,只看见头顶一个模糊的轮廓。
但他还是认出来了。
谈青揉揉眼:“同桌,你挡着星星了。”
梁祯是一个人坐飞机赶回来的。
比赛刚结束,他连庆功宴都没来得及去,就买了最早一班航班飞了回来。
等飞机时朋友说小同桌被抽中扮女装,今晚要跟人跳舞。梁祯连“嗯”几声却不说话,心里默默算着等飞机落地时是否能赶上舞会。
他从机场打车回学校,行李箱随手丢在宿舍楼下,拔腿就走,却没忘记带上给谈青买的小猫挂件。
发现谈青纯属是个巧合。
他知道自己没穿正装进不了正门,就打算绕小路从后门进去,没想到却意外在偏僻的草坪上发现了躺成一滩的同桌。
同桌穿着一身绿裙子,还戴着假发,他险些没认出来。他凑近去看,同桌躺也躺得很乖,身形笔直,两只手交叠放在小腹上,周身落满了洋槐,像睡美人。
两只眼却巴巴地盯着天上。
梁祯在他身旁蹲下,从满地洋槐的清香中闻到一阵淡淡的酒气。
傻傻地,呆呆地,躺在草地上,黏了一裙子的草根——原来是喝醉了。
“地上凉,要不要起来?”梁祯问。
谈青深呼吸了一口,伸出右手。
梁祯一把将他拉起来,两人的距离变得很近,梁祯低头就能亲到同桌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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