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不禁笑:“你叫我陆叔叔,那就岔辈了,要是将来跟墨白一起,不得乱套?还是和墨白一样,叫我堂哥吧。”“抱歉,堂哥好。”这个男人说话温和有礼,又好像在暗示什么,让陈瓦霜的紧张感缓了缓。陆既白点着头,示意她坐:“不用这么客气,快坐吧。”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桌面摆的是一套紫砂茶具,陈瓦霜双手撑着膝盖,揪了一下裙子边边,身体紧绷感不言而喻。他笑着说:“我们就是喝喝茶,聊聊天,像家人一样,不要太拘束。”“好。”陈瓦霜点了下头。“墨白跟我说你今年19岁。”“是的,满19了。”“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陈瓦霜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他像在夸她年轻,但又像在暗示她还很小,太年轻……只好尴尬抿唇。陆既白给她倒茶:“墨白已经跟我说了你们的情况,也是难得,他当了二十多年的和尚,也有思凡的一天,所以我呢,就想见见你。”他跟她见过的很多长辈很像,说话不紧不慢,客客气气,让人如沐春风,是这个圈子很常见的类型,但同时也具备“他们说的话你永远也听不懂”的特点。表面上听起来他觉得你非常不错,对你做的事也非常认可,但实际上是不是这个意思,得琢磨半天,还未必琢磨得透。这种说话艺术,她感觉自己一辈子都学不会。在这一瞬,她有些想念陆墨白,毕竟跟他说话,永远不必兜圈子。“小陈跟墨白认识多久了呢?”“一年半。”她如实回答。对方点头道:“嗯,比起一般相亲结婚走流程那套,确实算久了,有足够多的时间去了解他。”他像是在肯定,但又像在否定,毕竟一年半也不算足够多……陈瓦霜一时没吭声,只好执起杯子喝茶。陆既白亦喝了口茶,缓缓地说:“墨白一岁多就去了我家带着,虽然名义上是我弟弟,但当时我已经读高中,我看着他一点一点地长大,给他换尿布,教他骑自行车,辅导他功课……”“就算是现在,我也是把他当成一个还没长大、并不成熟的孩子来看待。”他笑了笑,“你说我这算不算是老父亲心态?”这句话就好像在敲打她,言外之意是:陆墨白还不成熟,做的决定可能是错的。陈瓦霜有些头大,但只能陪着笑:“算的。”“没办法,自己带大的孩子,处处都要cao心,小时候他调皮捣蛋经常惹祸,叛逆期更是远近闻名的打架王,我没少被老师找,也没少给学生家长赔礼道歉……”聊了通陆墨白的成长黑历史,陈瓦霜发现他对陆墨白是真的很关心,他也真的很了解这个堂弟。
后来,他笑眯眯地问:“小陈现在是在学什么专业?”“舞剧专业。”“很不错的专业,努力学习,将来成为一名真正的艺术工作者。”他说,“希望能看到你在舞台上发光发亮。”“……”这样迂回曲折的谈话,陈瓦霜虽然不习惯,但是都已经来了,他问什么,她便答什么。他问了许多学业方面的问题,包括她高考的成绩,夸她文化基础不错,又问她除了跳舞,还有什么爱好。陈瓦霜道:“因为班里时常要排剧,最近对导戏有些感兴趣,有时候会蹭导演课,也喜欢阅读。”引得他一阵夸赞。她以为陆既白会问问她的身世,问她小时候的一些事,可是他并没有问,大概他们这类人都不会直接问让人难堪的事吧。正当她觉得越来越放松时,陆家堂哥忽然说:“上次他去香港,不想找他父亲担保,便去找我担保。我后来听说,你跟他一起去的?”陈瓦霜心中一顿,上次坐私人飞机遇到了这个圈子的人,他知道也不奇怪,便点了一下头:“嗯,当时我也想去香港,就一起结伴过去了。”“那么墨白去香港,找了他母亲吗?”陈瓦霜愣住:“您知道他母亲在香港?”他没说话,但笑容说明了一切。想想也是,这种事他们稍微调查一下就知道了,估计只有陆墨白一直被蒙在鼓里。“墨白见到他母亲了吗?”虽然寻亲这件事是他们二人的秘密,但是在陆家堂哥面前,陈瓦霜撒不了谎,只好如实相告:“他没有见到……但是我见到了。”对方脸上闪过一丝犹疑:“你见到了?”“嗯。”陈瓦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他听罢,十分罕见地收起了和颜悦色的表情,脸上变得有些难以捉摸。陈瓦霜心里愈加不安,也不知这件事让陆家人知道了,会不会对陆墨白不利。……总算结束了谈话,陈瓦霜离开茶室走到外面大厅,见陆墨白坐在窗边愁闷地抽烟,青烟袅袅,而面前桌上的烟灰缸已经摁灭了两三个烟头。看到她的身影,男人焦虑的脸容一瞬间得以放松,他掐灭半支烟后站起来说:“聊完了?”陈瓦霜走到他面前,点点头:“你堂哥说他还约了人,让我们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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