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人女,怀着为母辨明真相的执念,将此事背负了十年,可孟玄清,一个局外人,只是偶然卷入,同样背负了十年!他本可以悬壶济世,救更多的人,抑或钻研医道,成为一代名医。却因这份心中难安,蹉跎了十年!背后的真凶固然要严惩,可她的父皇,又怎么值得原谅!“您放心,此事我定会查明,只是事情过去这么久,孟太医心中也该放下了,这是后宫争斗,与太医无关的。”柴熙筠小心劝慰,生怕一个不经心又戳到他痛处。这件事在孟玄清心中积压多年,与外人不足道,也不能道,他原以为要带着入土的,没想到竟阴差阳错见着了柴熙筠,还好她的驸马,他终归是救下了。只是乍一说出来,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瞬间置身一片虚无之中。“洛南地偏无名医,此番若不是孟太医,驸马恐怕就……太医若能出山问诊,也算是当地百姓的造化。”柴熙筠真心相劝,她不愿看着他沉湎于过去,荒废了自己这一身本领,然而孟玄清眼中却始终一片混沌。齐景之毕竟是世家子,平日遇人都是以礼相待,只除了沈修远。下人来报县老爷求见公主,甫一露面,柴熙筠还没开口,他劈头就是一句:“你又来做什么?”沈修远怔了一下,随后朝柴熙筠拱手行礼:“臣下有事要单独回禀。”柴熙筠拍了拍齐景之的手:“我稍后回来”,便带人去了正厅。“陛下立了六皇子作太子,敕封太子的诏书已下,恭喜公主。”这事她倒不意外,前世也是这样,老二老三费劲心思明里暗里拉拢群臣,在父皇面前抢着立功,忙活半天,殊不知掌权人心里早就拿定了主意。不过沈修远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这些日子忙着看顾齐景之,倒忘了日子,如今已经进了六月,离父皇五十大寿只剩一个月了。“你有心了。”她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若是没别的事,便回去吧。”“还有一件事,要请公主示下。”即使柴熙筠送客的心思很明显,沈修远依旧不慌不忙。”先前刺伤驸马的人在监牢里押了快一个月了,臣顺藤摸瓜,查着这事与齐晏之有关,该当如何处置,还请公主拿个主意。”齐晏之?真是阴魂不散!她一阵嫌恶,觑了他一眼:“该拘就拘着,该流放流放,衙门的事,还要我教你办吗?”沈修远吃了瘪,脸色不大好看,应了一声“是”准备退下,走到门口,又回过身:“公主是不是,很厌恶臣?”“是”,柴熙筠毫不犹豫:“不可以吗?”她的干脆让他有些吃惊,与此同时,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落地了。“当然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臣觉得,公主的恨,似乎没有缘由。”呵,没有缘由,看着他那张“无辜”的脸,她不禁笑出声来。她也曾想过,这种怨恨是不是一种迁怒,前世这个时候,他们还依偎在一起你侬我侬,而今生,迄今为止,不过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他什么都没做。可沈修远就是沈修远,他是不会变的。如果今生没有齐景之,俞林殿上,父皇依旧会把他俩的名字连在一起,后面那些事,他一样会做。“沈修远,你有心上人吗?”话题的转换让他猝不及防,饶是如此,他还是认真答道:“没有,兴许我没有驸马那样幸运,心上人,还不曾遇到。”然而他越认真,柴熙筠心中越想发笑,他大概自己都不知道,方才所言有多荒唐。她斜睨着他,唇角露出一丝嘲讽:“你不是没有他幸运……”沈修远一脸好奇地看向她,耐心等着下面的话。却见她闭上了眼,似乎不愿再看他,轻轻挥了挥手:“退下吧。”转眼便是六月初六,这日柴熙筠起了个大早,早早用过了膳,待到日头升起来,立马张罗着院子里的人前往东边阁子里搬书。见她用襻膊把袖子绑起来,自己也要上手干,齐景之慌忙拦住她:“何必这么辛苦,让巧儿放些兰草和芸香过去,也是一样的。”柴熙筠搀着他的胳膊,将人带到竹椅边按下:“六月初六晒书,才不会长蠹虫,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安心在这里坐着。”“那你拣轻的搬,别累着。”柴熙筠朝他挤了挤眼睛:“我晓得的。”“哎……”谁知刚走出两步,便听到齐景之唤她。“又怎么了?”她语气中有些无奈,但还是转身回去。他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来,等她俯下身子,他便倾身过去,掏出一条绢子,将她的下半张脸围住,在脑后打了个结。“那些书经年累月堆在那里,积了不少灰尘,一旦吸进去,免不了要咳嗽。”一时间他的气息在鼻尖萦绕,柴熙筠不由想起前些日子她从外面回来,见他眼上蒙着一块月白色的帕子,随清风拂动的样子。月白色的帕子?想到这儿,她立马垂下眼睑,似乎正是自己脸上这条,顿时一抹嫣红爬上双颊。两人呼吸和眼神交缠,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度,空气中仿佛弥漫着初春的薄雾,沁人心脾,又让人沉浸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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