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她还觉得奇怪,齐景之好歹是齐家嫡子,怎的在京中混的那样落魄,如今想来,当初他那句“他们一个个的,都想要我死”,背后另有故事。“吴公子慎言,况且我姓柴,齐家的事,原与我也不相关。”“公主说笑了,所谓出嫁从夫,齐家的事公主如何脱得了干系?”“皇家对我们四大家族对忌惮并非一朝一夕,太子眼下与公主姐弟情深,可总有一天会成为皇帝,须知天家可是不讲情面的,届时公主夹在皇家和齐家中间,该如何自处?”“大胆!”柴熙筠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怒不可遏:“你竟然敢离间我们父女、姐弟之间的感情。”“公主若觉得我说得不对,大可一纸将我告到陛下那里,恐怕公主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事不能拿在明面上说,说了伤了面子,更伤了和气。”“现下唯有我们四大家族联手,才能保住这百年基业。”“哦?”柴熙筠来了兴趣:“怎样联手?”见话头有些松动,吴方岳兴致大起,滔滔不绝地将脑海里的计划细细说了一番,讲的眉飞色舞,唾沫乱溅。柴熙筠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直到他停了下来,才淡然开口:“吴公子说完了?”吴方岳一脸得意:“公主觉得如何?”柴熙筠不慌不忙地踱到他面前:“既然公子问了,那本公主便奉劝公子一句,人要懂得顺势而为,大势之下,不要想着以卵击石,这一点,驸马可是比你聪明得多。”然而打发了吴方岳,她的心却久久静不下来,一个人在茶楼上坐了许久。回到松风亭,屋子里安安静静,她里外看了看,并没有齐景之的身影。“驸马去哪了?”“公子在会客。”“会客?”她心里奇怪,自打受了伤,他便以此为由,谢绝了所有来访,怎么今日倒破了例?“是什么人?”“是一个姑娘。”柴熙筠怀着疑窦到了正厅,果然看见一个姑娘,身着绛红色衣裙,干净利落,眉宇间有一股侠气。齐景之一看见她,便迎了上来,拥着她的肩走进来,比平常还要亲密几分。那女子见状,也不再久留,起身告辞:“还望公子日后给我一个交代。”柴熙筠心里一阵疑惑,待人走了,急忙问:“什么交代?”察觉她目光里的审视,六月天里,齐景之竟然打了个寒颤:“你莫要这样看着我。”见她不依不饶,没有罢休的意思,又赶紧解释道:“是关于她父亲。”“当年我离开洛南前往京城时,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姓廖,是家里最好的铸剑师,父亲怕我离家多年,忘了齐家的根本,便让他跟着我,做我的师傅。”柴熙筠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所以你跟父皇说的那些,都是从他那儿学来的?”
“一部分是,还有一部分,是幼时在家便知道的。”“那廖师傅现在人呢?”齐景之眼睑垂了下来:“死在了刑部大牢。”随后他又把廖师傅如何被诬杀人,又如何未审未判离奇地死在牢里一一道出。“你是说,这些都是齐思安所为?可他远在洛南,又如何能……”说到一半,柴熙筠恍然想起吴方岳的话。公主怎么就确信,齐家干干净净?她隐隐约约感觉,这其中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将一切都连了起来。吴家支持二皇子,赵王在此事上也毫不避讳。而齐景之,在京十年都平安无事,廖师傅被人陷害,他也一朝落难,好巧不巧,正是落在了赵王手里。她回忆起那日的情形,当时便觉得不对,如今想来更是大有问题。齐景之怎么会平白出现在长门宫这个常年锁着的冷宫,又怎么会偏偏遇上赵王?赵王的事,京中隐隐有些传闻,所以齐景之,是投名状?柴熙筠惊出了一身冷汗,有些心疼,更有些后怕,如果她那日没有从长门宫前经过……“齐思安搭上的,是赵王?”她看向齐景之,声音有些颤抖。事情似乎变得复杂了起来。“都是过去的事了”,见她一脸忧心,齐景之立马开解道:“如今没了齐家做靠山,他也掀不起什么浪。”然而他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她心里就越是难过。当初贺氏给她下药,她一滴未沾,他不管不顾地跑过去,以牙还牙一通发作,后来贺氏看见他都胆寒。可到了自己身上,他却只有一句“都过去了”。她实在欠他良多。柴熙筠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外界全无反应,直到额上传来一阵温热,一抬头,对上了他关切的眼神。“是不是最近太累了?”他的声音低沉轻柔,她却一阵窝心。“我今天见了吴方岳。”怕他担心,她隐去了一路被跟踪的事,直接进入正题。齐景之自然而然地把她此刻的反应同这件事联系起来,急切地问:“他说了什么?”“他想促成四大家族联手,应对父皇的逐个击破。”“不自量力。”他轻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如果……我说如果……”,柴熙筠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下去:“有一天我夹在父皇和你中间,你希望我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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