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主……挂怀。”齐景之早已在屋里等着她,看她进来,便迎了上去,替她褪去外裳,换上常服。“怎么去了这么久?”待她净过手后,他把筷子递到她手里。碗里已经堆成了小山,她却只是看着,迟迟没有下箸,末了干脆放下了筷子。齐景之见状,轻叹了一口气,拿起筷子重新塞回她手里:“再大的事,也不能不吃饭。”“我吃不下,二姐能不能回来,就看今夜了。”“这样”,说着,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等他们出发后,我陪你去城外等。”夜渐深了,丑时一到,果然刮起了东南风,赵初仰起头一看,月亮被层层乌云挡了个严严实实,不禁面露喜色。“传令下去,点火!”将令一下,士兵不敢耽搁,当即点燃火把,朝周遭的帐篷扔了过去,说话间浓烟四起,火势随着风势加速蔓延。刘行俨早已打晕了看护粮草的守卫,见东南方亮起一片火光,立即围着贮存粮草的帐篷接连点了好几把火。等到完全烧了起来,他才吩咐同来的人:“你们赶过去同赵将军汇合。”“都尉不同去吗?”“我另有任务。”军营里已经乱了套,各处的士兵四处奔走,到处都是“救火”的呼喊,刘行俨隐匿在人群里,凭着记忆朝柴沅儿所在的帐篷飞奔。临到了却看到门口倒着两名赤狄士兵,他心里一慌,立马掀帘进去,一道明晃晃的刀光瞬间照亮了他的脸。他躲避不及,横着剑鞘接下,见对方是同样的装束,立即收了剑:“自己人。”“公主呢?”他环视一圈,帐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仨,哪还有旁人?“不曾见过,我们来时帐篷便是空的。”刘行俨暗叫不好,一想到柴熙筠此刻正在季州城中等着他的消息,心里更加急躁,来不及多说便冲了出去。此时偌大一个军营,火光四起,大周的将士们已经杀了进来,赤狄人到处逃命,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这叫他到何处去找?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折回帐内仔细察看,里面整整齐齐,没有丝毫打斗过的痕迹,此处离赫连炎的王帐并不远,会不会……二公主是他的王妃,更是他手里的筹码,赫连炎一定不会轻易丢掉,想到这里,他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跑出去,寻了一匹快马,朝着西北快马加鞭前进。
赫连炎要逃,只能逃往西北,这是他们一早的推论,那里也布满了周军。他如今只希望,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他一路疾驰,待跑得远了,离了火光的照耀,天色仍像往常一样黑,伸手不见五指。刘行俨渐渐觉得不对,四周有些过于静了,赫连炎就算仓促之下轻装简行,但毕竟是逃命,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他停住了马,翻身下来,蹲在地上努力查看,上手摸来摸去,地面平整得很,根本不像有大批人马刚刚通过的痕迹。坏了!他心头一凛,西北是他们布防的重点,可是赫连炎并没有往西北方向逃!柴熙筠站在城墙上,遥遥望着远处,等了半晌,除了黑黢黢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不会这么快的,便是什么都不做,一来一回也要两个时辰。”齐景之走上前,展开手里的披风,披在她的肩上,又绕到前面,为她系好带子。他说的这些,她何尝不知,只是不知怎的,自朱丞他们走后,她心里便惴惴不安,除了对柴沅儿的担心外,总觉得还有别的事一直悬在心里。究竟是哪里不对呢?她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只好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齐景之,你的兵器准备的怎么样了?”“没什么问题了,只等廖榆他们来,便可以……”他说到一半,回过头时,却见她突然变了脸色,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怎么了?”他手搭上她的肩,忙不迭地问。“我知道哪里不对了!“她的心越跳越快,手心里顿时冒出了汗:“是时间,齐景之!”慌乱之中,她紧紧攥住他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略微消解心头的慌张。“两军交战,兵贵神速,多一日便是一日的负累,赤狄兵强马壮,唯独缺少粮食,赫连炎怎么可能等我们十天!等我们一切准备就绪再开战?”齐景之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说,他是在引我们出去?”她紧抿着嘴唇,望向他时,眼神中透着深深的绝望。然而她更明白,大敌当前,她根本没有犹豫的机会,于是旋即举起手中的天子剑,向四方传令:“传我的命令,即刻紧闭城门,城中的士兵无论老少都上城墙来,随时准备迎战!”身后的校尉不知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小声请示着:“公主,朱大帅他们还在城外!”“城中的斥候都派出去,四下散开,寻找今日出城的将士,凡见到一队便令他们速速回程救援,不得耽搁!”“公主,这……”校尉不知就里,有些迟疑。柴熙筠“唰”地一声拔出手中的剑,横在他面前:“在季州,本宫的令就是天子的令!若是贻误了时机,即刻拿你的头去祭旗!”“是。”校尉不敢再多言,连滚带爬下去传令。再度望向远处的黑暗时,柴熙筠不由凝起了眉,夜幕沉沉,十五里外是何情形城中的人是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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