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雪落得很突然,大片大片的冰霜轻悄悄落下,街上人潮涌动,大家抬头望望天空,哈出一口白气,依旧喜滋滋地说:“瑞雪兆丰年,这雪下得吉祥。”
宁宁闷头走到半路上,一开始并没有注意阴沉下来的天空,直到冰凌凌的雪花落进了毛领里,她打了个哆嗦,才发现周围已经有人撑起伞,街上乱蹿的娃娃被大人抱着扛回家,摆摊的小贩也缩回棚子里躲避风雪。宁宁裹了裹领子,脚步倒转,朝樊哙楼走。她心想着,这种天气还是要吃羊肉锅暖暖身子,至于阿春,那么大一个人,总不能丢了去。
转过一条街,樊哙楼下雪的时候依旧很热闹,不少各地富商会来这里吃饭,还有达官贵人趁着年关相互笼络,热热闹闹满屋子和气生财。大厅里坐满了,宁宁到三楼豪气地选了个包厢,上菜的伙计认得她,端上来羊肉锅子的时候,还热络地问:“怎么不见之前的姑娘的兄长来陪着,大过年的,还是有个伴一起吃饭才显得热闹团圆。”
夹菜的筷子顿住,宁宁望着窗外愈来愈大的风雪,撇了撇嘴,故意回道:“他陪别的妹妹去了,往后便没有我这个妹妹了。”
“您这话说的孩子气,我是不信。”伙计知道宁宁性子好,于是笑着和她打趣:“之前您出京,那公子常来点一桌子您爱吃的,光是看着,吃不了几口,不一会眼睛都红了,瞧着可怜极了。想必定是一番痴心肺腑,怎么可能如此容易喜欢上别的姑娘。”
缩着身子坐回椅子里,宁宁没有再说话,锅炉咕噜噜蒸出热气,屋子里炭火烧得她手心冒汗,捏了捏手指,她忽然问:“你说这天气会不会冻死人?”
“害,每年京城下完雪,多少乞丐被冻死,府衙早就见怪不怪,抬到驴车上,连个裹身子的破席子都没有,直接扔到后山乱葬”
叮当,伙计话没说完,宁宁猛地起身撞了下桌沿,碗筷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猛地激得人心头一颤。
伙计声音顿住,再朝宁宁望过去时,她已经抓起披风跑到门口,发髻上的平安绳荡出虚影,但只一眼,伙计还是认出来了,这是那位爱哭的公子在宁宁不在的日子里,坐在酒楼的窗前,一根根为她编出来的。
祈求平安,护佑佳缘。
这样的祈愿,伙计实在忍不住想,那位小公子,这辈子还能像喜欢宁宁一样去喜欢别人吗?
街上风雪很大,宁宁撑着伞,走不动之后索性就把伞给丢了,她一路跑过长街,逆着人群,很快雪白的毛领沾满的冰粒,鼻头被冻得红彤彤的,脸颊也被刮得生疼。她一边跑,一边还分心在想,还好早起的时候阿春给她涂了桃花面,不然脸肯定要皲了。
跑过一条街,宁宁忽然有些犹豫,脚步也慢下来,尤其是马上转过巷子就到了和阿春分开的地方。她停在巷口,捏着披风,竟然不敢去看。
如果阿春走了,宁宁大概会生气吧,但生完气就能踏踏实实地去吃羊肉锅,往后把柳琢春当做普通的任务对象,再也不会有什么纷杂的情绪。
但现在呢?如果阿春没走,她一定会愧疚死,因为自己无缘无故的发火,也因为自己刻意的接近又粗暴的推开
悄悄从墙角探出一个脑袋,宁宁的视线有些模糊,还未找到阿春,就听见一阵吵闹,混着风声,听到她耳朵里模模糊糊地就是——你这个人,我不过是好心叫你去避雪,你不领情怎么还
后面的话宁宁没听完,她腾地就从墙角跑出去,水红的披风裹着像团火一样,闯进白茫茫的风雪里,一路跑到摇摇欲坠,眼尾殷红但仍强撑着站在原地的少年身边。
宁宁从后面揽着他的腰,掀开披风将少年整个人裹到怀来,因为跑了一路,她身上热腾腾的,抱着阿春时,烫的他似乎身子都颤抖起来。
“你、你怎么敢欺负他!”宁宁原本从阿春肩头,望向对面的人的时候,还是很有魄力的,但没想到和阿春争吵的居然是许逐语,她下意识声音磕巴起来,搂得阿春更紧一些,又想起他的可怜劲,于是热血上头,继续怒目圆睁地质问她。
阿春沉默着依旧没说话,趴在宁宁怀里,冰凉的脸颊一点点蹭着少女柔软的脖颈,他克制着呼吸,在漫天的风雪里缩进宁宁的披风里。像只濒死的鸟雀坠入温柔乡,一时之间,阿春不敢相信,只当是临死的幻觉。
“我怎么欺负他了?”许逐语有些委屈,这个女郎临走前将银子丢给她,之后又让身边少年给自己送酒,她还暗自觉得,这小女郎虽然跋扈,但心地确实可爱又善良。本想着在京城没有亲朋好友,若能和她结交也该是一桩幸事。
但许逐语怎么能想到,自己追出来了,那小女郎没见到,反而是少年一脸泫然欲泣站在风雪里,孤孤单单地站在巷子口不知道再等谁。
当然了,现在许逐语已经完全理解柳琢春究竟等的人是谁了?她不太了解京城里的少爷小姐,不过看着这少年一副矜贵玉碎的模样,又为了个纨绔的小女郎在冰天雪地里磋磨自己,只怕是这宁宁豢养的娇奴,荣华富贵都依仗着别人,如此才会这么全心全意地依赖。
宁宁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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