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弃约,如今倒好,时时开战,牵制着不少兵力。”承麟低声道:“你可听说了么?姑父就是为这个死的。”完颜宁大惊:“什么?”承麟悄声道:“我也是听大哥哥说起,姑父南征虽是胜了,但终归得不偿失,非但没补上蒙古杀掠的缺口,还白填了许多军费进去……陛下杀他就是为平民愤,息朝议,将南开宋衅的罪责归于他一人身上。”完颜宁惊怒异常,还未及说话,便见凝光已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便下意识地攥了攥手指,按下不语。承麟亦重新添了笑,转身逗凝光道:“古有陆郎怀橘遗母,今有我提酥奉亲,实在多谢你啦。哎,将来也不知谁人有福,能天天吃着你做的点心——嗯,想来那人定是——你家都尉!”凝光初时以为他暗示表白,后来听他说到都尉,方知自己会错了意,更是羞愧无地。完颜宁心中好笑,暗忖道:“呼敦哥哥虽有才志,但到底未经风霜,身上总带着风流纨绔习气,将来只怕要受些磋磨。”[1]注:金哀宗完颜守绪女真名宁甲速。 双阙峥嵘(二)山陵元光二年秋,皇帝再度染病,英王守纯借口侍疾流连内宫不肯回府,御史中丞师安石弹劾英王违背祖制夜宿宫禁,很快被王阿里以奉谕孝亲为由反驳,守纯反告师安石所劾不实,将之移送大理寺鞠押,太子英王两党已势成水火。病中的皇帝闻讯后,下旨免师安石之罪,只以诏谕相责。十二月,皇帝病势愈发沉重,不能视朝,神志清明时便传召皇太子到近前,嘱咐道:“吾尝夜思天下事,必索烛以记,明而即行,汝亦当如此!”又诫谕英王不可崇饮:“汝乃惟饮酒耽乐,公事漫不加省,何耶?”丁亥日,皇帝病危,英王与真妃庞氏日夜候侧,不肯暂离;次日戊子,皇太子率百官及王妃、公主入内问安,亦不许一人离开,大有率众对峙之势。庚寅日暮夜,皇帝已届弥留之状,知守绪与守纯各不相让,只得命众人皆出,唯余兖国公主与前朝资明夫人郑氏侍侧。守绪向病榻上的父亲叩首告退,又对完颜宁与郑氏深深一揖,缓缓抬头时注视着完颜宁低声道:“一切有劳妹妹……与郑夫人。”完颜宁只恭敬地敛衽还礼,郑氏四平八稳地道:“殿下言重了,老身侍奉天子,自当尽心竭力。”守绪又一揖,然后退后几步,转身而去。片刻间人群退尽,偌大的宁德殿一片沉寂,墙外的天地间呼啸着冰冷刺骨的腊月寒风,空旷的寝殿里只剩垂垂待死的天子、豆蔻年华的公主与白发盈颠的前代宫嫔,明灭不定的的灯烛给重帷叠幔投下深深浅浅的暗影,黑暗中似伏有无尽的悲愁与杀机。郑夫人默默看了看皇帝,侧首对完颜宁低声道:“陛下似有话对公主说,老身先去外间等候。”完颜宁此前从未见过重病临终之状,心中有些害怕,缓缓上前跪在榻边,轻声唤:“陛下。”皇帝似无力睁开双目,唯有松皱的眼睑微微一动,喉咙中发出混浊的痰声。完颜宁见状,恐惧之感渐去,恩怨之心亦淡,唯剩无限悲凉,低声唤道:“舅父……”皇帝听到这一声,似是被刺了一下,面颊抽动,半睁开眼竭力聚起目光,艰难地断续道:“……天乙星……你要……国运……”完颜宁心下了然,沉静地道:“臣明白。臣虽不敢自居吉星降世,却也知道自己受陛下恩遇、受百姓供养,今生唯有竭尽所能维护大金国祚,方能回报陛下恩德与万千黎民的膏血奉养。”皇帝闻言如释重负,眼中好不容易聚起来的目光复又涣散。完颜宁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皇帝再有所示,便去唤了郑夫人进来,二人同在榻前守候。不一会儿,漏箭刻交亥正,昏迷中的完颜珣咽喉中咕咕作响,忽然又大咳几声,睁开眼睛哑声叫道:“太子!叫太子来!”说罢,口鼻中嘶嘶几声,虬曲的十指无力地软垂张开,整张灰败脸皮耷拉下来,就此气绝。完颜宁一怔,望着皇帝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散在枕上,心中一片冰凉,空荡荡地辨不出悲惧哀愁来。须臾,她定了定神,回身转顾郑夫人,却见后者容色淡定,静静地道:“公主暂请节哀,敢问公主作何打算?”完颜宁一凛,猛地明白过来,自己虽然韬光养晦,一直不肯卷入夺嫡之争,可身在天子近旁,又顶着“吉星降世”头衔,时局事态哪能容得自己独善其身?眼下形势紧逼,当真避无可避,必须在太子与英王之间选一个,一步行差踏错,便成万劫不复,新君绝不会放过,唐朝的上官婉儿就是前车之鉴。她自仆散安贞夫妇血淋淋的惨剧亲历伴君如伴虎,天家人情凉薄至此,君臣义、兄妹情在皇权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加之又失去了最后的依靠,一直和光同尘,谨小慎微,只求自保。今日被逼到这般地步,反而不再害怕了,心下只剩冷笑自嘲:“我这条小命,原本就是捡来的,又有什么可惜?”只是她自幼熟读圣贤书,又受庄献长公主教导,自然不肯附逆作乱,当机立断决意襄助太子,忙低声道:“陛下遗命传召太子,我自当奉旨而行,咱们叫个可靠的人去传旨吧。”郑夫人微微颔首,补充道:“一个不够,还需多安排几个人,分前后去。”完颜宁又是一凛,心下很敬服郑夫人的周密,点点头道:“好,我这便去。”这时殿外忽然响起说话声,听声音似是庞氏,完颜宁知她是为助英王夺嫡而来,心中一紧,已听郑夫人沉声道:“老身出去迎真妃娘子,公主速去!”言毕,果断地走到外间,正迎头碰上庞氏走进殿中。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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